里蹲着。
不对——气息,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
「——……」
在抱膝蜷缩身子的诗歌前方,可以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
依旧闭着眼睛的诗歌分辨不出那是谁。
理应分辨不出才对——。
诗歌的额头,流下了一道冷汗。
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会感觉到除自己以外的存在呢?
都已经降下飞雪,完全拒绝除自己以外的存在了。
那纯粹是错觉——诗歌有一种无法如此说服自己的,奇妙的确信。
明明毫无根据,却能肯定有谁在那里。
不对,连谁,都不是。
诗歌认识那股存在感。
这股气息,仿佛世上只剩诗歌和那个人似的、难以言表的世界,自己有亲身体验过。
「……」
正因为有体验过——才无法抬起头。
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呢?
假如真的是他在那里,见到那个身影的话——。
诗歌对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是对欺骗自己一事抱有恨意,恶言相向呢?
还是要询问他的真实想法呢?就算分辨不出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又或许是为把他变成缺陷者一事谢罪,请求原谅。
亦或是放弃相信与猜疑——按原本理所当然的那样,作为把对方变成缺陷者的宿敌彼此厮杀?
「——」
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感到害怕。
不知道对方又会说什么,感到惶恐。
尽管睁开了眼睑,却只能不住的颤抖无法抬头。
即使想逃避一切而在心里呼叫“C”的名字,皇冠也没有任何应答。安宁的世界没有到来,诗歌无法逃离这个不慎闯入的奇妙空间。
她只能缩着身子,不住颤抖。
宛若变回了五年前的自己。
变回没有任何前兆就被变成了附虫者、走投无路、像个不承认现实的任性孩童一样只能一味保护自己的那个小孩。
和五年前没变,不对,身上甚至还加上了这五年份的重量——。
令诗歌无法抬起头来。
朝着那副样子的她——。
「……诗歌」
终于,那股气息叫了她的名字。
诗歌的心脏在一瞬间,仿佛要破裂似地怦怦作响。
「——」
不经意间。
受到相比五年前变了声的、绝非幻听的、那一声音吸引。
诗歌——抬起了头。
他,就在那里。
“郭公”。
药屋大助。
单独一人,伫立在青播磨岛的防波堤上。
诗歌很快就明白这不是现实世界。毕竟理应是战场的渔港里除了诗歌和大助就再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潮水也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冻住不动。
然而药屋大助,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
身披漆黑的长大衣,戴着防风眼镜,以“郭公”的姿态出现。
「——」
『……了他……杀了他——』
皇冠传来了飘渺的命令。
诗歌的表情扭曲了,蹲在地上往握紧的拳头里送力。
这可能就叫作——命运。
在蹲下的诗歌周围,下起了纯白的雪。
像是对她的敌意产生了反应,他也举起了持枪的手臂。
用不着由其他人来下令。
正如五年前以及大约一年前的冬日一样。
诗歌笼罩在飞雪中,他举起了手枪。
那就是两人应有的样子。
诗歌是危险的附虫者“冬萤”——
他是身负阻止她使命的“郭公”。
而如今两人之间又结下了欺骗与受骗的因缘。
倾心于他,然后彻底遭到背叛的诗歌——。
没有任何不战斗的理由。
「——呜」
然而。
诗歌、却只能露出更痛苦的表情。
「呜啊啊啊啊……!」
发出不像样的声音,消除飞雪,跑了起来。
朝着跑过来的诗歌,少年准备把枪口对准她——。
却手一滑。
枪从他的手里滑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战斗一条路。
本应没有理由不战斗的两人,毫无防备地扑到了一块。
「啊啊啊啊啊啊……!」
一头扑过去的诗歌,被大助默默地接住了。少年的手腕,紧紧抱住在怀里啜泣的诗歌那娇小的身躯。
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时,诗歌疑惑了。
诗歌害怕见到他的脸。
听到“C”的命令时,她——心里某处松了口气。
只要再度,不对,是任何时候。
只要和他相遇,就会战斗,互相伤害。
因为两人不但有足够的理由,而且那样一来就不用考虑其他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