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刚开始的时候,少年并不喜欢宇宙。
当他年纪还没大到足以称为少年时,有一个冬天的夜晚,他骑到父亲的肩上仰望天际,当看到蓊郁的雪岭上那片广阔而生硬阴凉的漆黑时,他害怕得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在幽深难测的黑暗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伸出来,把他小小的身子攫走似的,那种恐怖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如今,父亲过世了,少年心中对宇宙深处的恐惧感也消失了。现在,他内心只希望自己拥有一双翅膀,能与父亲以外的人,一同在星辰闪耀的银海中自在傲翔。
宇宙历七九八年,帝国历四八九年的一月。
尤里安·敏兹转眼已经十六岁了。
自由行星同盟军伊谢尔伦要塞的驻留舰队中,由达斯提·亚典波罗少将所管辖的大小共二二○○艘的分舰队离开了军事要塞,经伊谢尔伦回廊往银河帝国领地的方向挺进,尤里安·敏兹也在其中。
分舰队的任务是担任最前线的警戒、巡逻、以及大规模的新兵训练。
去年,所谓的“救国军事委员会”发动政变,使自由行星同盟深受打击。为了平息政变,同盟军消耗了不少人力资源,在杨威利提督的指挥下,原为新旧兵混合编成的伊谢尔伦要塞驻留舰队虽然历经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内战结束后,这些有经验的人,大多冀望能进入新增设部队的核心,因而纷纷被“挖角”了。
老兵的兵源只好由新兵递补,虽然人数仍然相同,但战斗素质理所当然的较以往差了许多,纵使他们有潜在的能力,但要激发出他们的潜能,也必须要相当的经验和时间。
将这群菜鸟调教成能独当一面的战士,并不容易-由这个角度看来,某些负责教育新兵的人认为,有必要把眼光放远,在现阶段不适宜随便改动军事组织,不要说和银河帝国随时都会发生的军事冲突,更何况伊谢尔伦要塞地处最前线,一旦银河帝国发动军事攻击,伊谢尔伦必然首当其冲。然而,同盟政府却在这个时侯将经验丰富的老兵从这处重要的军事据点调离,并以新兵滥竽充数,真搞不懂那低能的同盟政府在玩什么把戏!
政府此举,举国哗然,交相攻讦。但在一阵叫嚣之后,伊谢尔伦的军官们也只得赶紧处理眼前的问题,为了捉高胜利的可能性,为了确保将兵的存活率,必须提升新兵的能力,使其足以独当一面,否则至少也得具备一半的实力。因此,除了让新兵参加实际战斗外,别无它法。
将这些速成的新兵编进伊谢尔伦驻留舰队的现役尚嫌太早了,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必须在声色俱厉的教官和老兵的指导下,接受严苛的训练。“混帐东西,来这里混的是吧!一群没用的菜鸟!”“想要死里逃生,捡回老命,就得拿出看家本领来!敌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打仗输了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正义和勇敢!这点千万切记!”“快速攻击不如正确攻击!要抢先发射炮弹,也要看准时机,否则自己的位置会被敌人发现!”“反应迟钝!重头开始,再来一遍!”“回去重念幼稚园吧!这种程度也能毕业啊!来这里给我有点水准好不好!”
教官们疾言厉色,慷慨激昂,声音愈扯愈高,要是有人漏听或一时反应不过来,少不得要挨一顿臭骂。
像尤里安这种与生俱来就具有敏锐的理解能力和反射神经者,实在少之又少。但即使如此,若没有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苛厉训练,也是无济于事,只要是新兵,成绩太差或太好都会被盯得很惨,这就是军队中特有的阶级社会,一个应予唾弃的弊端。
被殴打的人倒是没有,但仅限于伊谢尔伦驻留舰队,其他部队就没这等好事了。担任司令官的杨,对军纪一向要求从宽,唯独两点-一、军人危害百姓;二、上司对下属使用私刑-只有触犯这两点时,他才会和别人一样予以严格处分。有时候,一旦严厉起来,不但将转战八方,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军官降职严办,甚至还将其遣回同盟首都。曾有一名反覆对部属使用暴力的军官遭到了遣返的制裁,虽然有许多力挽此人才能的声浪,但杨却总是充耳不闻。“身为一个军人,若因殴打毫无抵抗能力的部属而受到赞赏,那么军人便是人类的耻辱了。我们不需要这种军人,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杨从不大声叫嚷,无论表情或声音,总是一派温和,但意志坚定,始终如一。
当尤里安表示想当军人的时候,身兼尤里安监护人的杨威利就显得很不高兴。“职业有千百种,你偏偏非要做军人不可吗?”
杨的表情和声音都充满了劝阻的意味。
杨威利自己是军人,而且年纪轻轻就升到上将的地位,在自由行星同盟军当中,一向被视为制服组中仅次于统合作战本部长库布斯里上将和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上将的第三号大人物。
所以尤里安若有志从军,先天上就比别人有利,但是杨从不认为军人是自己的天职,对于尤里安,他的看法亦然。但是一味地叫年轻人打消念头也行不通,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杨只好勉强地暂不发表任何意见。
身为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兼要塞驻留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