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一点关心的表情。
就好像即将踩扁一只蚂蚁的巨兽。
对于脚下的生物浑然不觉,就算发现也不会停下脚步,甚至连一秒钟之后即将踩死一个生命的事实都不知道,里绪现在的眼神正是如此……好像在看一个打从心底觉得毫无意义的东西。
里绪继续说道:
「真的那么想死,就让里绪动手吧?晶喜欢身上的肉被一爪一爪刮下来吗?还是喜欢被一口咬断喉咙?里绪两种都可以,也都不在乎。不过太麻烦了,一瞬间就把晶杀死或许也不错。」
「里绪、说、什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对——也许我在害怕。
里绪以看风景的眼神看着我,嘴里说出仿佛能够刺穿心脏的话:
「晶……晶为什么不肯面对硝子?」
——这把利剑让我的大脑停止运作。
「晶是硝子的固定剂,而且硝子对晶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吧?但为何晶不肯面对硝子?晶不是输给无限回廊[eternalidle],而是因为不肯正视硝子才会输。」
里绪说得毫不留情:
「不只如此……明明才刚失败,晶居然想再失败一次?现在的晶既不卑鄙也不狡猾,不懂欺瞒也不会蒙骗,就连掩盖漏洞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晶打算和谁战斗?还是说……晶以为放弃自己也没关系?以为逃避硝子眼神的自己还是可以欺骗整个世界?晶真的这么觉得吗?」
这番话并非出自对我的关心,我从话中只能感受到失望。
「里绪不需要这样的晶,所以里绪要把晶杀掉。硝子一定也不需要这样的晶,就连这个世界也是,所以——里绪觉得晶还是消失比较好。」
话中没有半点虚伪。
小町从里绪的脚边跳上肩膀,鲜红的双眼无神地看向我。
没错,我必须承认。
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一直放弃思考。
我知道硝子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竟然对硝子的这种行为感到愤怒。
甚至在敌人面前失去冷静,导致不定量子回路失控。
最后连我的敌人——无限回廊[eternalidle]都对我感到失望。
硝于当然无法对我开口。
因为她很清楚,清楚知道我在面对无限回廊[eternalidle]时会有什么反应,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然而我又做了什么?
当看见无限回廊[eternalidle]的瞬间,冲动的情绪便遮蔽我的双眼。我就像是点燃的烈火,所有的思绪都被愤怒占据。
我有什么资格在硝子面前露出如此丑态?
在选择我而没有选择任何人的她面前,我竟然——
我还搞不清楚,那种因愤怒而燃烧,难看至极的火焰,不是我应该点燃的火焰。
至少在硝子面前不应如此。
对无限回廊[eternalidle]的憎恨的确让我燃烧,双亲的消失、自己的无力,还有崩溃的日常都是我的燃料。然而这些都不是我的起点。
真正的起点是在六年前。
在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孩伴随杂讯,一脸痛苦地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想要帮助她,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既然如此,我应该点燃另一种火焰。
我的火焰不该烧伤她。
「……我懂了,里绪。」
「懂什么?都快死了不是吗?」
「闭嘴。」
我高声反驳里绪,同时将视线形成利刃,冻结全身散发的气息,制造杀气并且加以扩散:
「杀我?开什么玩笑,就凭里绪也想杀我?」
应该点燃的火焰,绝不是燃烧周遭一切的难看火焰?
「不要得意忘形……柿原里绪。」
所以我要燃烧虚假的燃料、投下虚构的燃料,只在空幻的想像之中点燃。
没有热度的火焰,只会将不真实的世界燃烧殆尽。
把深藏的真心交给她、用虚伪的情感操纵一切、算尽一切欺骗全世界。
这就是我。
遇见那家伙?那又怎么样?
只为这种事,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就失去自我,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心中涌起不可抑止的愤怒,就应该用狂笑来隐藏。
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藏在面具底下,全心全意压制对手。
我没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招致失败。
因为我没去做该做的事,才让硝子被人夺走。
想到这里,我用该有的表情向里绪怒吼:
「尽管放马过来,过来让我杀吧。根本不需要藉助硝子的力量,我会让每个与我为敌的人体无完肤、碎尸万段,尝尽世界末日的滋味……过来让我吞噬吧,柿原里绪。」
里绪没有动作,我只是高声大笑。
没错,想杀我就来吧,任何妨碍我的世界的人都是敌人。对我来说,我的世界从六年前的那一刻就被一名少女完全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