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硝子用还不流畅的声音发出惊呼,我则被远远弹开。
「呜……恶!」
绿色的地毯立刻沾满我的呕吐物。
「晶……」
妈妈的身体开始显现杂讯,仍然试着走过来。
吐出午餐的我心中充满对妈妈的担心,还有对爸爸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爸爸要叫出这种东西?
为什么要不择手段证明自己的理论?
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的家人——不只是我,就连妈妈也是——如此不屑一顾?
「妈妈!」
我奋力抬起头来,就在同一时间。
「没事的……」
妈妈的身影瞬间在我眼前消失。
然后拥有爸爸的外表、支配爸爸的身心、是爸爸同时也不是爸爸的东西说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你真是有趣!你妈妈也很有趣,你旁边的家伙也很有趣!最有趣的就是这个身体……我们的生父、我们的元凶、我们的存在意义、我们的因果关系!太有趣了,有趣到了可怕的地步!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这么有趣,这么美好!」
这家伙浑身散发以爸爸来说算是显而易见的恶意,在我眼前高声狂笑。
无限回廊。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
但是当我在七月底与这家伙再会之后,终于了解一件事。
那就是——
这股深沉至极的怒气真正来源。
或许打从五年前的那一刻起——我对那家伙的憎恨与对爸爸的憎恨就混杂在一起,两者彼此交缠,造就现在的我。
从我身边夺走日常的无限回廊。
将我的日常彻底扭曲的爸爸。
我憎恨的是无限回廊,还是我的父亲城岛树?
两者之中,谁才是为这个世界开启深渊的凶手?
如今的我无法分辨两者的差异。也许我只是因为失去爸爸,所以才会把无法宣泄的情感全部转化成对那家伙的憎恨。
看着许久不见的鲜明梦境,我意识到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通红。
愤怒憎恨悲伤怜爱,还有其它情感全部混杂在一起,超出理解范围之外的情绪让十二岁的我极度激动。
于是十七岁的我看着眼前的爸爸——
+—+
早晨终于来临。
时间正好五点半。虽然比刚入学时的起床时间还早三十分钟,但是我已习惯在这个时间起床。事实上我从未有过时间太早所以爬不起来的感觉。想提早三十分钟起床,只要在前一天提早三十分钟上床睡觉就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主人早上起不来,纯粹只是闪为他太懒惰。
下床的我没有换下睡衣就走出房间。只要在换制服之前把主人叫起来,他就会自动帮忙准备早餐……这是我最近的一大发现。
我来到楼下的厨房拿超炒菜锅,至于杓子就免了。与其拿杓子敲打锅子,用主人的头也可以发出相同声音,而且更有效率。
我再次回到二楼,目标是主人的房间。敲门动作自动省略。
「主人,已经早上了,请起床。」
照例在门外叫过主人之后,我直接开门走进房间。
「……喔,早安。」
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竟然已经起床,正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看着我。
「怎么会……」
事情非常不寻常。
「主人竟然起床了,我的炒菜锅要敲打哪里才好……」
「炒菜锅本来就不是用来敲头的东西。」
主人以无奈的表情吐槽,但我发现主人的表情除了无奈还有浓厚的苦闷。
「……怎么了吗?主人。」
「今天是星期二吧?我在你叫我之前起床也是正常的。」
「呃、是这样没错。」
星期二。
一个星期里,主人唯一可能自己起床的日子就只有这一天。因为每个星期一夜里到星期二早晨,主人都会作同样的恶梦,就像遭到诅咒一样。
主人的双亲——树与镜被无限回廊放逐到某个虚轴的梦境。
「……可是最近主人梦醒之后,不是都会睡回笼觉吗?」
「话是没错。」
进入暑假之后——不,正确的说法是那次与无限回廊面对面接触之后,主人的恶梦就变得比过去缓和。主人的说法是「梦中景象变得朦陇,看见那个景象时的情绪起伏也变得比较平淡」。
「主人,难道说……」
「就是这样……今天的梦境比平常来得鲜明。虽说也只是回到最初的状况。」
当然,这种状况未必是某个事件的前兆。梦这种东西本来就受到作梦之人的精神状况左右,没有事实证明梦境足以暗示或象征人的未来与外在现象。今天的梦境很可能只是偶然,也可能是因为主人在就寝前花费太多心思思考那件事。
明知如此,我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稍微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