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少女轻轻伸出手,将死后文向我递了过来。
就在我抬起手作势要接下信的时候,忽然第三者的声音从身边响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有些奇怪,我总觉得有些居心不良,文伽认为呢?”
我不禁睁大双眼。这类似于少年的声音,如果我没有幻听的话毫无疑问是从少女的手杖中发出来的。正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被唤作文伽的少女“啪”地松开了手。
我注视着眼前的死后文轻轻下落,在它还没到达地面之前我急忙伸出手抓住了它。
“居然这样对待别人的信,太过分了——”
我边说边抬起眼,但面前已经不见文伽的踪影。但她清澈的嗓音却在我身边幽幽地响了起来。
“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如果你没能抓住的话,我会用真山的力量让它在落到地面前静止的。”
听了这话,我在心中暗自咂舌。
文伽的行为和我打算做出的行为是一样的。在接下信的一瞬间故意松开手,让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如果她愿意替我拾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她采取怎样的行动,我都会趁那机会从口袋中取出折刀。
文伽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只是个死后文的投递员,并不打算因为你杀了人而责备你。只是,你接下了吉野静香的死后文。希望她最后的‘思念’能够传达到你的心中。”
留下这句话,文伽原本就稀薄的气息从公园中完全消失了。我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文伽。啊,这是你的真名吗?”
我撕开手中死后文的信封,想确认里面究竟写些什么。信封中便笺上的文字有些歪曲,或许是由于寄信人在写信时无法抑制心中的激愤吧。
为什么你非要杀了我不可?
我还有许多想做却还没做的事。
我才刚向喜欢的人告白。
如果你的良心有哪怕一点的不安,希望你现在立刻向警察自首——
读了这封信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叹了口气,因为我本以为她会用这信来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静静地闭上双眼,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吉野静香最后的样子。
血从身上的伤口进出,她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我记得仰天喷出的鲜血,似乎将月亮也染红了一般。仿佛那血也沾湿了我的手臂一样,我到达公园以后不停地洗手,但那种被泥水般的血黏附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哪怕是现在,我都觉得手臂上仍有看不见的干涸血迹在啪啪作响。
我抬头仰望天空,忽然眯起了双眼。映人眼帘的,是带着月晕的朦胧的月亮。我向它伸出双手,吟诗般编织出话语。
不管怎么擦。
不管怎么擦。
同胞的血都束缚着我。
干裂的是谁的血?
干裂的是我的心?
啊,朦胧的月亮啊。
看着我。
用你虚妄的月光洞悉我的心。
呼唤我真正的名字。
——我,是谁?
哈哈哈,笑声融化在空中。只有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教室里从一大早就充满了骚动的气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半年前,离这里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有高中女生被残忍杀害。两个月前,又发生了附近短期大学的女大学生被杀事件。
而今天早上。
同班同学吉野静香失踪这一话题如同罹患率极高的传染病一般席卷了校内。看着静香空荡荡的座位,会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如果细心倾听,能听见与静香关系不错的朋友用“说不定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这样的说法来安抚自己和他人的情绪。但说出这话的人也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良好的愿望罢了。大家都清楚,只是不敢说出口。所有人心中都在这样高呼。
静香那样的人会离家出走?不可能!
她被杀了!
被杀人狂杀死了!!
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我急忙遮住嘴。太可笑了。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同学们真是太可笑了。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里面装着那个信封。
如果我现在把这封信——静香写给我的信——公开给这里的所有人,他们会作出什么反应呢?
会对我的行为感到愤怒吗?
会因为信中的内容而嚎啕大哭吗?
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种非常愉快的感觉。我死死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正当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心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忽然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回过头,只见是同班的河合阳子。刚才安慰其他同学的就是她。
阳子微笑着,努力装出开朗的语气对我说道。
“怎么了,渡?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吃早饭?”
“啊?啊,嗯,没事的。”
我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这样回答道,但也没忘记在里面加进一点忧郁。将自己演绎成一个为同学的失踪而心痛的人物,是为了不让周围人察觉到我的异常必不可少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