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照片里是战前就存在的废矿坑,教会史教科书中将它列为战争遗迹之一。东贝里的东部荒野一带,还留有不少战争末期的古战场遗迹。
她想起早上遇到的男人,呆呆沉思着;这是琦莉第一次遇到,除了自己之外能够看到死者的人类。搞不好,他能够回答那些琦莉想知道的问题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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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这个城镇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那座旧车站才刚盖好,就和现在一样热闹,充满了往来的旅行者。因为是最后的战场而荒废的东贝里,好不容易才又繁荣起来,因此当时人们的表情要比现在更生气蓬勃、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然而,现在那座没品味的新车站就没那么讲究了,不过是粗糙的钢筋水泥建筑。建筑物毫无意义的豪华程度似乎与使用者的朝气不成比例。
他靠着铁路旁的围墙、点起香烟,视线望向伫立黑暗中的旧车站四角屋顶,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这时
哈威
脚边一个带有杂音与战前腔调的声音叫唤他。算来已经不知纠正过几百回了,都说是哈维不是哈威了。他瞪着和行李一起摆在地上的小收音机,依附在收音机上的家伙,生前大概连一次维的音都没发过就死了吧?可是他的威音明明就能够发得很好呀?看来八成是故意念错。
喂,俺有一点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
你给俺听着,早上那件事,那个被你撇下不管的姑
娘,你也看到她脸上像被父母亲抛弃的表情吧?你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吧?
啊那件事啊。哈维将烟吐向浓灰色的夜空,半自言自语地低喃着:我已经厌倦和活人打交道了。
谁同你厌不厌倦来着?像你这种混帐家伙,什么耐性啦,体贴啦之类的字眼,早就被你遗忘在人生某个角落了吧!
因为人生太长了。
嫌人生长,就给俺好好磨炼你的人性!
收音机撂下这句话的同时,还哼地一声从喇叭里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共鸣。哈维缩了缩脖子,逃走似的转开视线。
我为什么要听个收音机教训我没人性啊?
这时,飘移的视线前方注意到一道人影,哈维以脚尖轻踢收音机要他安静。马路那一头,街灯的昏黄灯光正靠不住地闪烁,灯下坐着一个衣衫褴搂且干瘦到难以分辨的老婆婆。特别是已过深夜的这个时分,若不是有什么事情,照理说不该有人出现在这荒凉的旧市区铁道旁。她应该是这一带的游民吧?
老婆婆以焦褐色的小小双眸紧盯着哈维、观察个不停,几乎变成皱纹一部分的嘴唇微张。
枯哑的声音很难立刻听清楚,一会儿后,哈维才理解她说的是:你是不死人吧。那一瞬间哈维吓了一跳,旋即又放松情绪,混杂着苦笑叹息。
为什么老人家总是能够一眼就看穿呢?感觉真差。是因为老人家剩没多少时间,所以感觉异常敏锐吗?
你来接我这个又老又恍惚的老太婆了吗?夜晚愈来愈难熬了,我真希望能够在冬天来临前死去啊!
我可不是死神。
唉,说得也对,知道归知道
老婆婆以干涩的声音笑着,身旁如枯枝般无力的手指微微痉挛着。即使光做这个动作就相当吃力,不过她还是抬起了那只手一一
握住我的手
哈维犹豫着,但收音机小声催促道;快握呀!哈维只好勉为其难地离开行李、走近老婆婆,他屈膝蹲下身,执起老得全是皱纹的手,轻轻握住。好像再稍微用点力气,那只干巴巴的小手就会如同未燃尽的木炭般崩解。
啊啊,我的手已经因为八十年的岁月变得又丑又没用了,你们的手却一点也没交呐,还是双漂亮的手老婆婆闭上眼睛硝认着手上的触感,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当年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可是到现在仍然清楚记得喔!我在影像通讯上,看着你们军队飒爽的凯旋行进,迎接人群手中还拿着称颂的小旗手。那个时候,你们还被视为战争的救世主呢。
这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还在想,记得的人应该都不在了。
是啊,我们这一辈的也都灭绝了。现在还能够将那场战争的愚蠢流传下去的,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了
老婆婆说到这里就住口了。隔开铁路的生锈铁网被风吹的嘎嘎作响,那声响在这段沉默期间更显得莫名清晰。
一会儿后,哈维察觉老婆婆突然住口的原因了。那副枯瘦衰老的小小身体,已经成为剩下骨头与皮肤的干枯尸体。
我说称呀,别自作主张把我当成历史传承者行不行!?
这些话已经不可能传进老婆婆耳里了,不过哈维还是想抱怨一下。他小声骂道:像你们这样自作主张说起想说的话、自作主张强迫人家听遗言、自作主张死掉的家伙实在太多了!你们这些家伙,完事后就能心满意足地说声:好,结束了。麻烦也想一下,被迫接受一切的我是什么想法呀!
哈维在心中牢骚个没完,同时尽量小心地执起老婆婆另一只垂落的手,将双手交叠摆在膝盖上。别变成妖怪出现喔。他说完便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