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莉倚着甲板的栏杆,望着笼罩在夜色中的砂海远处。深蓝灰色渲染了整片砂海,无法望穿海底。静下心仔细倾听,可以从弥漫整个甲板的螺旋桨转动声中,分辨出砂子摩擦的细微声音。
寒冷的夜风吹拂而过,被吹乱的发丝不断拍打在脸上。琦莉撇过脸将碍事的头发甩开,拉起外套的衣领。白天感觉凉爽舒适的空气,到了晚上就变得格外寒冷。
一样在琦莉身旁倚着栏杆,抽完一根香烟的哈维望着她说:
「进去吧,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可是我想看完那个后再进去。」
琦莉的下巴缩进外套的领子里,她的眼睛望着集中在船尾的船员们。
栏杆的支柱上点着灯火,三、四名船员在下方准备缆绳,另两名船员刚好将一个白色长方形的箱子搬过去,那是一个利用装过某些资材的箱子所做成的临时棺材。他们开始将缆绳绑在棺材上,琦莉若无其事地眺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她突然转过头、望向身旁哈维刚刚的话中好像充满了体贴
哈维露出「怎么突然露出那种表情」的脸回视琦莉,眨眨眼之后又说:「不,那只是我想进去了。」用冷淡的语气补充说明后,视线往后方飘去。『你真的一点都不坦率啊!』垂挂于哈维脖子上的收音机,代替琦莉插嘴说道。
『你多少有点吃味吧?稍微自我反省之后,打算改变态度了对不对?俺说的没错吧?』哈维旋即断然回嘴:「你烦不烦!为什么我需要反省啊!」期待着哈维的回答而竖起耳朵的琦莉,失望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好好的反省一下!」
「我正在反省。」
看到哈维直瞪着自己,琦莉畏怯地缩着脖子。内心感到些许沮丧,倚着栏杆垂下了头。
下方的海面被黑暗包围而无法看清砂子的流动,船腹偶尔弹起砂块,激起白色的砂烟。
「好了吗?一、二」
琦莉听见船尾的喊叫声而转过头去,船员们正在把用缆绳吊着的棺材垂放到海里。琦莉从栏杆上采出身体,注视着缓缓接近海面的白色棺材。
当棺材底部接触到砂海的表面时,缆绳便慢慢松了开来,棺材静静地置于海上。船员们并排在甲板旁默祷,在那数秒间,仿佛连螺旋桨的运转声也变安静了。
在船员的目送下,一半的棺材没人海中随着波浪缓慢摇摆,远远消失于笼罩在夜色下的砂海一方。所有人不发一语,凝视着漆黑的那头。
不久,船员们又恢复对话,开始后续的收拾工作。
「回去了!」
哈维丢下简短的一句便转过身。琦莉却仍留在栏杆前没有任何行动,就这么眺望着棺材漂流的方向。
「会流往何处呢?」
琦莉直盯着前方问道。「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哈维只好又背靠着栏杆,嘴角重新叨起一根香烟。
「砂之海的某处是所有漂流物的终点站。它们需要花上几十年或几百年才能漂到那里,慢慢风化成为砂子的一部分后,又流向行星的某个海域,眼前这片砂海的砂子就是如此循环着。」
『钦,你真是博学多闻啊!俺还是初次听到这个。』
收音机满心佩服地插嘴。「我从未去过流砂的终点站,希望死前能够去一趟。」哈维边点着烟,故意用压抑住感情的语调说。琦莉默默凝视着海面,倾听着身旁的压抑语气与夹杂着微弱杂音的低沉声音。对不死人来说「死前」指的一定是非常久远之后,亦或是永远不会到来的事吧?
眼前,笼罩着夜色的海一望无际,砂子流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流砂海占领了行星表面一半以上的面积,威胁着生命的繁衍。然而,似乎永远敞开着双臂,能将行星中的一切拥入怀里的沉稳砂流声,相信最后一定能够演奏出残留在这个行星上,那贫瘠自然景象的最终乐章之一。
「砂鼹鼠七子」号航行第五天,是自己数十年来难得禁烟而值得纪念的一天。也不记得近几年自己曾经做过想抽烟时,却还得隐忍烟瘾这种值得赞扬的事,因此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然而一到了晚上,两手实在是闲得发慌,无意识地开开关关玩弄着打火机。
『很烦钦!』
被人责备的哈维不高兴地回以:「别理我!」然后将打火机塞进裤子的口袋中。
「真无聊」
他伸直盘坐的双脚,身体倚着墙望向圆型的窗户外。蒙着厚厚砂尘的玻璃那头,只能见到毫无变化的蓝灰色天空与砂海,望着望着,最后仍然只觉得闲到发荒。
此刻正值晚餐时间,乘客们几乎全到第一层船舱的餐厅去了。乍看之下,剩余的人零星躺在远处,第四区显得格外宁静,从船底传来的低沉机械动力声轻轻地在室内回荡。
与其说是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倒不如说是盯着玻璃上的灰尘,哈维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正想掏出香烟与打火机。他咂了舌,手又塞回口袋,站起身结果一头撞上天花板,又迁怒地咂了咂舌。由于天花板相当低矮,哈维每天都会撞上好几回。
『喂,你要去哪儿?』
当哈维弯着身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