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天早晨,当琦莉怯怯地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究竟是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打个比喻来说,应该就像是听见宇宙尽头的某外星文明语言时,一脸这家伙究竟在说啥的表情吧?对他而言,那是一个极为生疏的单字。记忆之中,连自己是否拥有生日这回事都没有丝毫印象,即使有,也只是徒增空虚,根本不愿去回想。
哈维的脑海一角思索着,凝视琦莉那漆黑的瞳眸五秒后——
「啊——这样啊!」
总觉得反应似乎欠缺了热忱,于是他转换语气问着:「妳想要什么东西?」但这也偏离了琦莉的原意。难道自己在提出这种过于现实的问题之前,没有其它该说的台词吗?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
原以为琦莉会非常失落或不悦,没想到她却毫不在意地如此说道。接着是最近早已习惯的景象;琦莉动作敏捷地准备出门,最后将收音机的吊带往脖子上一挂——
「不过,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能够待在家里。」
「……如果只是这样就没问题。」
「说定喽!一定要在家里哦!」
琦莉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直到听见哈维回答「好。」之后,才露出喜悦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琦莉转过身充满朝气地步出餐厅。
听着琦莉走出餐厅,打开位在迷你走廊那一头的大门,然后关上。外面通道传来的轻快脚步声逐渐远离——
(呼……)
极为和平的对话让哈维感到微妙的不适,他坐在沙发上转过身,将手肘靠在椅背上撑着脸颊,沙发的弹簧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响。有点老旧的沙发紧靠着可以俯视马路的窗户旁,最近此处成了哈维固定的位置。
双人沙发、生锈的餐桌以及简单的收纳架,这些原有的家具就已让餐厅厨房兼起居室的空间显得拥挤,再加上寝室、浴室与迷你走廊就构成这间极为普通的廉价公寓。租下这栋面对弥漫狭窄生活感坡道的五层楼钢骨结构建筑中,位于三楼的某间房间后,至今已近一个月。
在公寓生活——总觉得这么做和自己极为不搭而忍不住想笑。
敞开的窗户吹进了仍带着些许寒冷但舒服的早春晨间空气。哈维的目光移至窗外,琦莉正从建筑物侧边的户外阶梯跃下,一走进马路便迅速转身朝窗户下方走来。
哈维愣愣地目送琦莉,突然忆起今天是她的生日(……稍微思考了一下),她应该十五岁了。由于每天一起生活,所以不觉得琦莉有任何改变,若勉强要说,那就是原本剪短的头发已经稍微长长,还有打扮也略显成熟。洋溢着春天气息的短衫搭配着七分裤及凉鞋——不,其实那只是自己多心,真的是单纯因为春天即将到来罢了。
「该怎么说……」
发出了连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说的莫名低语,哈维逃避似地将视线移向斜上方的天空。此时,眼前落下一个细长的影子。
是叉子!
当然是餐桌上使用的叉子。
哈维反射地伸出手,冒着差一点滑落的危险从窗缘探出半个身体,千钧一发地抓住了叉子。由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猛抓,一般说来,手极有可能被叉子的尖端给剌伤。然而庆幸的是,哈维伸出的是右手的义肢,因此仅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漂亮……」
对于自己及右手的反射神经满怀感谢,哈维放心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就这么无力地倚在窗缘、俯视下方的街道,琦莉恰巧匆匆忙忙通过了正下方。
目送琦莉离去后,哈维转头瞪着楼上。
五楼的窗户旁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四日相交的瞬间,人影倏地消失。
(丢掷的物品越来越具有危险性……)
前天是纸飞机、昨天则是玻璃弹珠,而今天是叉子,明天说不定就是切肉刀或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绝不能让对方再这么恣意妄为了。
「早安!」
从屋外的楼梯登上五楼,一进走道正巧遇见一名应该是住在五楼的男子,对方微微对哈维打了声招呼。由于哈维总是习惯避开会与人打照面的时间出门,因此和对方是初次见面,加上哈维无意与邻居打交道,于是就这么无视对方擦身而过。
邻居耸耸肩走下楼。
斜眼目送对方离去后,视线又再度转向前方。和三楼几乎一模一样的狭窄走道往前方延伸。正面的右侧是并列着房门的水泥墙壁,而走道的另一侧则毫无间隙地紧邻着后方建筑物的墙壁。不知两者兴建的先后顺序为何,但不管如何,他对这不知是如何兴建而成的状况感到相当佩服。
哈维站在与自己三楼公寓相同位置的房门前,原本想按下门钤,但又马上打消此念头——因为,没有遵循一般礼仪的必要。他的目光移至下方,门把上满足铁锈且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埃。
当哈维伸出手之际——
「你想租那间房子吗?」
刚刚那位邻居突然从楼梯转角探出头询问。
「不……」
「那里很恐怖哦,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