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莉被车篷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吵醒。
从脸颊贴着的车板下方传来喀答喀答的震动和卡车的驱动声。她在载货台的一角裹着毛毯,已经记不得究竟是何时入睡的了,但好像的确睡着过。置于头顶上方的收音机以有如融入震动中的音量,流泄出夹着噪声的音乐。
琦莉微微睁开眼,只确认了周围的漆黑后又再度合上眼,好想继续睡。
自从告别了巴兹后,车子又继续在南海洛的荒野上奔驰,现在是第二天夜晚了。途中遇见了亲切的卡车驾驶,分给他们毛毯、水和粮食。看见一位满身是血和灰尘的人之后,连换洗的衣物也送给了他们。
当琦莉再次坠入睡意的深渊时,听见前方座位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由于被卡车的噪音所掩盖,因此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交错着像是争吵般简短、尖锐的言语。
最后只听见「债」和「欠」等单字。对话一中断,卡车也立即停下。接着传来助手席的车门打开、关上的声音,感觉有人掀开后方的车篷爬上了载货台。从收音机传出的音乐骤然消失,微妙的沉默了数秒,当卡车一启动,又再度听见了那耳熟的噪声和音乐。
「……哈维?」
「不好意思,吵醒妳了吗?」
「嗯,没有……」
琦莉边揉着惺忪的双眼起身。黑暗中,修长的人影用单手爬了过来,靠在侧边坐着。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打火机的火光亮起,浮现点着嘴上香烟的哈维侧脸。
「我能不能到你旁边?」
哈维没有回应,但香烟前端亮着的微小火光上下晃了晃,于是琦莉就拉着毛毯坐到哈维的身边旁说道:
「我刚刚梦到一个有趣的梦。」
「哦,是什么样的梦?」
「不告诉你,是一个无聊的梦。」
「妳到底想不想说啊?」
两人仅简短交谈,对话马上结束。
琦莉梦见了过去,时间是和祖母两人住在东贝里公寓。梦到一半时,不知为何祖母换成了母亲,琦莉在母亲的目送下前往学校。座位旁坐着贝佳,而下士成了历史老师,不过仍以收音机的姿态置于讲台上授课。
琦莉觉得这真是一个太完美的梦了,很想再继续梦下去,因为哈维并没有登场,好想看看他到底是担任什么角色……
琦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这么迷迷糊糊往身旁的肩膀一靠。
「唔,抱歉……」
「没关系,妳睡吧,离天亮应该还有段时间。」
哈维轻轻将琦莉的头靠向自己。琦莉的脸贴在哈维的衬衫上,感觉额头上的OK绷有手指轻拂而过的触感。「嗯……」被舒服的体温和香烟的气味包围着,眼皮自然而然的越来越沉重,现在应该还可以接续刚刚的梦,于是琦莉接受了诱惑将自己交付给睡魔。
「晚安。」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为什么听起来感觉好像是在道别呢?琦莉想着想着陷入了睡梦中,意识越来越远。
「我打算去首都看看,想去确认犹大的生死。」
「首都太危险了,你这简直是自己投向追捕不死人的巢穴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还是一样,思虑不够深远……」
「我想拜托妳一件事,麻烦妳暂时照顾琦莉。」
「什么?」
「我要一个人去,因为不能带琦莉前去,所以想先托妳照顾。」
「别开玩笑了!我不要。最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跟那孩子说?」
「……」
「你说不出口吧?」
「……只好跟她说抱歉了。」
「那孩子会哭的。」
「……啊。」
「……我说你啊,如果会露出这种反应,那带她一起去不就得了?」
「妳明明要我将她托给别人的啊……」
「虽然我说过要你将她托人照顾,但可没说过我要照顾她哦。」
「除了妳,我没有其它人可以拜托了。」
「别只有考虑到自己时才来求人。」
「碧。」
「不关我的事。」
「贝亚托莉克丝。」
「……不要只有考虑到自己时才喊我的全名。」
「拜托。」
「……这份人情债可是很重的哦!」
「先欠着。」
布满头顶上方的蓝灰色云隙间,洒落了微弱的砂色光线。哈维停下脚步转过头,凝视着逐渐变得明亮的视野前端。原以为还可以看见不久前才离开的卡车车影,然而除了零星伫立的细瘦灌木外,一望无际的眼前尽是南海洛不毛之地的荒野,连些许的砂尘也看不见。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俯视自己的鞋尖。
用鞋底再次踏了踏地面,心想:现在是站在自己的道路上吗?说不定正走向错误的道路也不一定。他完全没有自信,自己今天所做的决定会足正确的。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且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应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