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把我弟弟放下来!」
在哈维不自觉发出痴呆声音的同时,从楼梯下方传来了一个口齿不清的声音。少年不停地大吵大闹,哈维抓住他的脖子,几乎对少年没辄的他回头一望,戴着风帽的人影正面对这里,手里勒住琦莉的脖子以牵制他。
两人都抓着人质互瞪,空气逐渐凝结。
「……弟弟?」
这种时候,哈维居然用傻愣愣的声音复诵着。
吱——
随着生锈门扉开启时发出的摩擦声,门口出现一个缝隙,少年从外面溜进来后立刻关上门。现场气氛变得缓和许多,琦莉也稍微松了口气。
「街上没事了,没有引起骚动。」
少年在详细报告的同时走到房间后面,和站在窗边的哈维交换位置。窗户的位置接近天花板,少年的身高根本构不到,于是他在窗户下堆了麻布沙袋把自己垫高。少年灵活地爬了上去,踮着单脚往窗外窥看。
他们住在距离刚才那条巷子不远的地方,一行人直接步行过来。这是一间位于公寓的地下室,像仓库一样的房间。天花板的电灯泡渗出偏黄的昏暗灯光,照亮这间充满灰尘的房间。除了堆放在窗边的麻布袋之外,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损坏的家具杂乱堆放着。琦莉坐在靠墙的一个细长箱子上,箱子似乎是他们用来代替床铺的。
「要喝吗?」
一只马克杯突然递到她眼前,琦莉不禁吓了一跳,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往后缩。挂在她脖子上的收音机发出带有威吓性的杂音,不安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琦莉……下士,住手!」
被哈维冷静的声音告诫后,杀气瞬间消失。琦莉对于刚才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反应立刻感到后悔,她将手伸向马口铁马克杯,但接过马克杯时指尖互相碰触时又稍微吓到了。感觉像是曾经融化过又干了的挛缩皮肤,还有关节突出的扭曲五指,手指上没有指甲,可能是脱落了……琦莉就这样凝视着对方的手一动也不动,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把视线移回自己的手上。
这时一只大手放在琦莉的头上,她抬头一看,哈维正轻轻地搔着她的头发,随即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克理福。」
「没关系,不用在意。」
克理福——自称克理福多夫的他,扭曲着和手部皮肤同样挛缩的脸颊,做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这样会比较暖和,因为这里很冷。」他对琦莉说完这句话后,刻意选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箱子上坐下。
琦莉感受到为了使她安心而坐在她身旁的哈维的体温,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难过。她无精打采地低头望着手中的马克杯,温热的淡咖啡几乎溢出,这杯咖啡给人一种努力却笨拙的感觉,如同替她泡咖啡的那个人说话的方式。
除了可以煮开水的简单瓦斯炉外,房问内没有其它热源,也没有一张象样的床铺,用来代替床铺的箱子上只放了随意折叠的毛毯。听说这里是他暂时的住处,也就是藏身之处。
「引起骚动真不好意思,我担心我弟弟不知道会不会被送到教会,所以急着去救他……」
谈不上冗长的一句话,他那不灵活的舌头却得花上比常人更多的时间才能说完。站在窗边往外看的少年回过头来,噘起嘴巴。
「哥,你不用道歉啦!」弟弟则恰巧和哥哥相反,飞快地予以反驳。
「是你不对吧,托比!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要再偷东西了,妈妈会伤心的。」
「什么嘛,妈妈连哥哥……」
「托比!」
说话节奏虽然缓慢,但却严厉地制止弟弟,弟弟板起脸闭上嘴巴,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克理福多夫叹了口气,再次看着哈维他们,他似乎无法做出复杂的表情,有些尴尬地露出苦笑。
「他不是坏孩子……他看到我这副模样,竟然还认得出是我,于是把我藏在这里。我们家就在这里的一楼,所以就把这里当作基地。以前,在我出去工作之前,常和他一起在这里玩。」
克理福多夫的脑海里浮现当时的情景,琦莉觉得自己彷佛也看得见。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躲在箱子后方一起玩战争游戏。虽然很难从他现在面目全非的样子去想象他原来的面貌,但想必他应该是一个稳重的好青年吧!
大约在两年前,开垦首都的山脉时需要雇用集体劳工,听说他为了加入那个劳工团体而离开家。但是开工后不久,工地现场发生了大规模的坍方意外,失踪者和身分不明者陆续出现,在好不容易才能确定姓名的死亡名单中也出现了他的名字。由于罹难人数过多,当局难以妥善处理,无法将遗体一一运送回家,必须在首都集体埋葬。听说托比和母亲只接到这样的通知。
「……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在怪物们的洞穴里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也跟他们是一样的德行吧……大部分的家伙都一动也不动,要不然就是走来走去,偶尔会开始自相残杀,但是不久后就厌倦而作罢。天花板一天会打开一次,只有新人被丢进来时才够刺激,大家会一拥而上,对着新人胡乱啃噬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