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来第三排是谁的座位,而黑发少女就孤伶伶地坐在桌子前。桌子虽然被小刀刻了简短文字(可能是心仪女孩的名字),但仍看得出刻意消除过的痕迹。她应该比自己大一、两岁,不过她那压低着哭肿的双眼、瑟缩的样子,感觉非常孤单无助。他这才勉勉强强对这女孩逐渐产生和那些小鬼相同的感情。
「妳不要紧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少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对不起,真丢脸……我、比大家都年长。」
「妳不用在意。」
她突然在伙房里哭了起来,不过其它人并没有敏感到因此中断用餐,大家就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下继续用餐。饭后小鬼们又跑出去踢足球(因为他们在教室里吵闹,所以把他们赶到教室外)。从敞开的窗户流泄进来一股秋末的冷冽空气,以及在校园里玩耍的少年们天真无邪的欢呼声。
即使艾弗朗因为自己年纪最大,难免会觉得自己对学校那些小鬼得负起一些责任。但面对突然闯入他们日常生活的琦莉,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与义务。首先,带她回来的是约雅敬,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要照顾她,或是根本不用理她。
他在心中反复喊了五次左右「不要理她」,但最后还是「呼——」的一声,垂头丧气地长叹了一口气。他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跨过课桌,朝另一头重新坐好。
「妳从哪里来的?我送妳回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很远吗?没关系,只要去废墟就可以找到还能发动的车子,虽然我不会开车,但约雅敬会开。」
「不是这样。」
被她以些微强硬的口气打断后,艾弗朗愣了一下便不再开口。少女的眼珠往上窥看着他的表情,然后又把视线落在桌上约涂鸦。
一字一句像是要说服她自己似的,用谨慎的口气继续说:
「我所住的西贝里,战争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太平世界,没有军队,这里已经建造了一座有钟塔的游乐园,那里是一条人偶大街,马路上也没有一堆死人,所以……」
她停顿了一下。
「我,认识一个叫做艾弗朗的红发男人,那个人在很久以前的战争……」
少女显得支支吾吾的,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她听见在校园里追着球玩耍的少年们声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模糊歌声。口齿不清的女孩歌声,应该是依莉莎吧?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蹲在单杠下的砂坑里,一面在砂上画画,一面哼着她最喜欢的那句歌词。虽然唱得不好,但声音清晰悦耳。
「那个……」
艾弗朗以略带困惑的表情看着窗边的座位。
妳的头脑没问题吗?
艾弗朗想要这么问,但看少女说得似乎煞有其事,反而让他感到犹豫。除了这句话以外,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他很讨厌看书,不过却很喜欢图书馆的静谧,所以常去那里睡觉。他想起曾看过一本放在故事区书架上的旧小说,当时几乎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随意浏览。那好像是一本讲述一只猫被冷冻了三十年,醒来后得到一台能穿越时空的机器,回到过去复仇的故事(可能有点出入)。先不管那个了,他心想:在医学或心理学的书架上,应该有解说妄想症和说谎癖之类的书吧!
「把那个擦掉!」
艾弗朗听见身旁传来口气不悦的声音。转头一看,约雅敬就站在靠近走廊的窗外。
「那个是指什么?」
「就是那个。」
他追随着蓝灰色眼眸的视线所指的目标,越过肩头转头望着黑板上的涂鸦,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理解约雅敬所指为何。艾弗朗的视线游移了一下,最后才停留在那句『艾弗朗和琦莉在伙房前亲亲!』上。
他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转回约雅敬身上。
「这个?」
「不……那个……」
被艾弗朗这么一反问,约雅敬露出像是被骗的表情,眨巴着眼睛。「我刚才想讲什么啊?没什么啦,我还以为有什么呢!」他到底在说什么?
刚刚在这些涂鸦里有这一句吗?眼睛虽然看见了这句话,但它至今却不曾传达至脑里。艾弗朗正觉得纳闷时,约雅敬把手肘靠在走廊的窗框上问道:
「你们真的亲了吗?」
「才没有!」
「是吗?」
约雅敬抿嘴一笑回答后,艾弗朗就抓起粉笔扔了过去。「我说没有就没有!」、「知道了啦!真危险。」反正应该是塞特恶作剧写的吧?真是的。
艾弗朗望着坐在靠近校园窗边的少女,两人莫名尴尬地四目相交后,又立刻撇开视线。他跨过课桌面向黑板,但因为找不到板擦,所以就用手随意擦掉名字的部分。
约雅敬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没再多说什么——
「……只有这个吗?」
艾弗朗便转过头询问,约雅敬则狐疑地皱起眉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