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停下脚步转过头,托比的母亲从公寓冲过来。刚刚托比说母亲已经睡着了,但现在她只在睡衣上披了件披肩,披头散发、踉踉呛呛地抓紧停下脚步的哈维手臂。
「把我儿子……克理福还来!」
「住手,妈妈!」
她不顾追过来的托比,也不顾哈维左手上裹着的石膏,粗鲁地摇着哈维的左手,「为什么要让我空欢喜一场!我已经替他买了新鞋,还做了美式烤肉饼,今天的早餐、中餐,还有明天、后天的菜色,我都一直在想要做些什么!既然……既然要夺走他,那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回来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
「妈妈、不要这样,这不是他的错。」
「托比。」
少年安抚着母亲,想赶紧将她拉开。哈维出声制止了少年,他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手臂上放声大哭的克理福多夫的母亲,既没搀扶也没甩开。
「……对不起。」
他并不是以他惯用的冷漠语调,而是以平凡真诚的声音对她低头致意。
他是为了什么事情道歉呢?是为了不能把克理福多夫还给她吗?还是为了说谎——不管原因为何,应该都不能责备哈维,但哈维却没做任何辩驳。
琦莉也没有插话。因为她觉得一旦开口,哈维的忍耐将会付诸流水,所以便默默地站在哈维的斜后方,紧抿双唇看着哈维紧握着几乎快令石膏裂开的左手。
回去的路上,琦莉绷着脸不发一语地低头行走。走在斜前方的哈维叹了一口气,稍微放慢了脚步。
「所以我才不喜欢带妳出来!因为每次带妳出来,妳就会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
哈维又恢复了平日说话的语气,琦莉虽然感到放心,但仍撅嘴反驳。最近她确实时常生气,不过今天她真的没有生气。
由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聊的话题,两人自然而然地不再交谈。他们走在下午的商业区,融入慵懒的嘈杂声中,成为杂沓人潮的一部分。
来到主要干道后又走了一阵子,哈维突然停下了脚步。
「要坐那个吗?」
「哪个?」
琦莉追着红铜色视线投向的目标,往前方一看,路旁竖立着巴士站的站牌。这时,一辆破破烂烂的巴士摇摇晃晃地驶来,停在他们巴士站前。
「巴士?可是会绕远路吧?走路就能回到营地了。」
「我觉得好累,而且走路也很麻烦,我要坐这个回去。」
哈维莫名地说出像耍赖小孩会说的话后,便一个人走向巴士站。琦莉这才惊讶地以小跑步追在后头。
行驶于中央车站和住宅区的是崭新的双层巴士;但在商业区缓慢绕行的却是红色烤漆几乎全部剥落、已经变成一般灰色的中古车。车身构造和歌舞团的拖车很类似,都是有三颗前轮的中型巴士。哈维只丢了一句:「妳快拿零钱。」然后没付钱就上了车,琦莉赶紧数好两人的车资投进车资箱内,跟着跑上阶梯。
也许正值下午不早不晚的时段,巴士上没什么乘客。只有一、两个人对他们投以厌烦的眼神,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目,琦莉和哈维占据着巴士最后面的宽敞座位,巴士发出石化燃料的引擎噪音后便向前驶进。
后座的引擎声相当吵,车轮的震动直接从座位底下传来。不过座位非常宽敞,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特等席,怪不得没有人坐。琦莉感到有些后悔,但哈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双脚向前一伸,整个人靠在座位里,后脑勺躺在椅背上,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他好像真的累了。
琦莉觉得无聊,便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一辆黯淡的灰色巴士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行驶在商业区寂寥的灰暗景色中。
窗外不时可看见失去玻璃的废弃房屋,但建在主要干道上的建筑物都很庞大,道路也很宽阔。她又再次悠闲地眺望着从她眼前缓缓流逝的街景,再次见识到西贝里街道的宽敞。
(这是最后一眼吧……)
殖民祭第九天的下午。他们预定在殖民祭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离开这里。距离在殖民祭的前一天抵达东边车站,刚好是十天。琦莉觉得这段期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反而没什么机会来市镇,不过最后能搭乘绕行市镇的巴士或许也不错。
而且这还是头一次和哈维一起坐巴士。
头靠在玻璃上的琦莉斜眼一瞄,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右手旁就是哈维的左手。从手腕到手背皆以白石膏固定住再缠上绷带,虽然手指还能动,但不太能做精细的动作。哈维因此像个耍赖的小孩般非常排斥打石膏,但若不打石膏固定,在尚未完全痊愈之前,伤势势必会再恶化。他已经失去右手了,琦莉希望他至少能好好保护左手。
因为裹着笨重的石膏,手背看起来肿了一圈,从护骨边缘往里面窥看,纤细的手指看起来更纤细且关节突出。琦莉的手往哈维那儿挪近了一点,几乎可以碰到他的指头。但犹豫了一下后,她只是轻轻握起拳头。
那家伙不久就会死了——
约雅敬对她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