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但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过世后,从残留在尸体里的片段记忆衍生而出的虚拟人格或许就是自己。唯有存在于最初记忆里的自己,他才敢断定那是属于他的东西。然而那个「自己」经历过一次死而复活,甚至被当作武器参与了战争。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和任何事物有所联系,原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艾非,艾非!」
哈维的袖子被用力拉扯,他往下一看,琦莉,不,是琦莉身体里的女孩正以琦莉的脸鼓胀着双颊抬头望着他。
「大人要专心听别人说话,艾非就是没在听,才会忘记缴伙食费。」
「啊!对不起……什么?」
哈维竟不知不觉先道了歉,但却不知道伙食费所指为何。
「艾非,听说你坐着那个滑了下来,手臂裂……裂了。」
手臂裂……喔!是手骨龟裂。
女孩好像是以一知半解的事做说明,哈维看着女孩所指的方向,乳白色景物开始倾斜,走廊的墙上出现了一段通往下方的楼梯,她应该是在说从楼梯扶手滑下来摔倒在地的事。但从刚才听到现在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莎拉说艾非妈妈来学校后哭得好伤心,艾非才赶紧道歉。」
哈维只以半副心思听着女孩的声音,视线不知不觉固定在楼梯上。
(那个楼梯,在哪里……)
哈维像是被吸过去似的走向那里。充斥着整个空间的朦胧微光照亮了楼梯下方,隐约可窥见正方形的楼梯转角平台。
当他把脚踏上第一阶台阶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景物感觉似乎有些晃动。
「……?」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上方浮现出红褐色污渍的老旧校舍墙壁和天花板。虽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视线的高度不一样?天花板怎么会离他这么远?
「……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他感到些许纳闷,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必须回去了。
他把斜背的书包甩到背后,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稍微低着头走下楼梯。现在已经放学而且时间相当晚了,可能还有一些学生留在校园里玩,但校舍却笼罩一股冷冽的寂静。
自己必须去医院办些手续,缴纳住院费并领取遗体。葬礼又该怎么办呢?父亲过世时是怎么办的呢?对了,父亲过世时遗体是在战场上火化的,并没有被送回来,所以比较容易处理。他记得应该会有什么补助金,所以待会儿必须去申请……啊!为什么他只能想起这些待办事项呢?通常应该会有一些感触的,但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站在楼梯转角平台的他,把快从肩膀上滑落下来的书包肩带往上拉时,一滴水滴就这么滴落在鞋尖上。
他站着不动,盯着地上小小的水渍看了一会儿。
「搞什么……」
他垂头丧气地发出无精打采的声音。
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压抑住呜咽声。即使如此,泪水终究还是溃堤了,但这反而令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太好了,真的哭出来了,自己应该还是喜欢妈妈的。
「……对不起,妈妈……」
其实我们并没有彼此憎恨,只是我们都没有扮演好家人的角色而已。要是我能比现在更懂事,应该会表现得更好吧!如果我能像父亲那样成熟,就能更体谅母亲的心情了吧!等我发现时一切都为时已晚,我觉得母亲到临终前的这一生都过得太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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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非?」
被女孩这么一叫,他才回过神来。
「……喔。」
大大的黑眼睛从斜下方注视着他。
哈维茫然地抬起头来,虽然仍站在同样的地方,但原本觉得距离遥远的天花板稍微变近了。视线也恢复成原先的高度,以及只剩左边的视野范围。
「刚才的……」
刚才的事我都记得。不管是母亲过世的那天,还是放学后的学校里,那些确实是我的记忆。
「你哪里痛吗?艾非?肚子吗?」
「啊?」
女孩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哈维不由自主地擦了擦脸颊。他看见渗入左手绷带的水滴,自己也倍感讶异。几十年没哭过了……?
「好奇怪喔!大人就算痛也不可以哭喔?」
「喔,不是的……」
哈维不置可否地对眨着眼睛的女孩苦笑,想要有所掩饰。
「欸?怎么……停不下来……」
鲜少发生这种事,因此反而不知该如何停止。如果是阻断痛觉的方法,他立刻就想得起来。「哇!真糟糕……」他用左手捂住脸颊转身背对着她。还好和他在一起的不是琦莉(不过仍然算是琦莉)。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琦莉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真是拿你没办法耶!大人的艾非。」
以一副老气横秋口吻说话的女孩,踮起了脚尖对他伸出双手。「算了,依莉莎放你一马,反正依莉莎也不会长大,所以可以不用忍住不哭。这真是不公平耶!」哈维被拉过去后就这么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