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入血泊之中。
夏季的夜晚很热,黏稠大气紧贴着肌肤的触感让人难受,现场弥漫的血腥味也一样。
「————啊……」
藤乃低头望着像条毛毛虫般蠕动的青年,如此叹息。
我竟然做出了这种事,她自我厌恶地想。
不过,我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动手了。从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出他不知道地下酒吧发生的命案,但他迟早将听说此事。到时侯,他多半会觉得在寻找凑启太的我很可疑。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而且他原本就有意对我施暴。
虽然是间接的,这也是浅上藤乃报仇的一环,只不过是她对侵犯自己的歹徒展开的反击。只是他们侵犯别人的能力,与藤乃侵犯别人的能力差距太大罢了。
「对不起————但我非这么做不可。」
她扭断了青年剩下的左脚。
于是,他原本残存的意识也猝然中断。
藤乃垂下头注视着青年微微颤动的肉体。
现在的她可以明白他的心情。
她至今一直不明白,怎样都无法理解别人觉得痛时的反应。但现在的她已经晓得何谓疼痛,对青年的痛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让她很高兴。因为活下去,就等于痛苦下去。
「这么一来我才能——像个普通人。」
自身的痛楚。
他人的痛楚。
将他追杀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我,给予他那些伤害的人是我。
这代表着浅上藤乃比较优秀。
这就是活着。
「啊啊——」
她是不伤害他人就无法得到活着的喜悦,丑恶无比的畸形生物。
「——妈妈,我不做出这等惨事就无法生存吗?」
心头涌上的烦躁让人难以忍受。
她的心跳快如擂鼓。
仿佛有一条蜈蚣沿着背脊往上爬——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杀人。」
「也不见得吧。」
听到突然传来的说话声,藤乃回过头。
「你是——」
一名和服少女,伫立在这条夹在仓库之间的巷弄入口处。
以反射出幽暗月光的港口为背景,两仪式就站在那里————
◇
「式————小姐?」
「浅上藤乃……原来如此,你有浅神的血统是吧。」
随着沙沙的脚步声,式只往前踏了一步。
小巷内充斥的血腥味、仗待她眯起眼镜。
「你是什么时侯——」
说到这里,藤乃闭上嘴巴。这种事根本不用问也知道。
「从你约了那块肉片出来开始,我一直看到现在。」
她冷冷的声音,听得藤乃背脊发寒。
式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明明在看,却选择现身。明明在看,却没有阻止藤乃。
她明明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却一直作壁上观……
——这个人很异常。
「请你不要叫他肉片。他是人类,这是人类的尸体。」
藤乃口是心非地这么反驳。
因为式这种称呼青年为肉片,不把他当人看待的贬低言词实在太过分了。
「没错,人类即使化为尸体也还是人类,不会因为失去灵魂就变成肉片。但这团肉片的死~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吧,人类可不会是那种死法。」
沙沙,她又往前踏出一步。
「若无法死得像个人,就没资格被称为人。就算保留了头部或身上没有伤口,死在你手上的家伙,死状都无法用常理来判断吧。被排除在境界之外的人,也会被彻底剥夺其存在意义。所以,那只不过是一堆肉块罢了。」
非常突兀地——藤乃对这个人产生了反感。
式说这名青年的尸体,以及制造出尸体的自己都属于常识范围之外。就像看着这场惨剧,眉头运动也不动一下的两仪式一样。
「……才不是,我是正常人,和你才不一样!」
藤乃毫无根据、毫无理由地大喊。
式觉得很有意思的露出微笑。
「我们可相似了,浅上。」
「——别开玩笑了。」
藤乃凝视着式的眼眸灿然生辉,映入她瞳中的影像开始扭曲……她要发动从小就拥有的「力量」。
然而,那股力量却突然转弱。
「——————!?」
式和藤乃双方都吃了一惊。
浅上藤乃惊讶于自己无法使用「力量」;两仪式惊讶于浅上藤乃的急骤变化。
「又来了啊————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式烦躁地搔搔头,就好像在说「都被你搞砸了」。
「如果是刚才的你,我就可以动手,在咖啡厅时也是这样……算了,真扫兴。谁想理会现在的你啊。」
式掉头就走,脚步声渐渐地远离藤乃。
「乖乖回家去吧,这样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她的身影也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