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之介的声音很沉重,脸上的表情依然非常镇定.其神态就宛如在和友人下棋的中途,听到家人来叫自己,于是起身返家一般。
甲贺弦之介平静的把卷轴收好,放入怀里,然后一手携刀,走出屋檐,环视了庭院一眼。但是,他的眼光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因此他的双眼,处于不可思议的半睁半闭的状态。
蓑念鬼一声大吼:
“杀!”
“慢!”
药师寺天膳赶忙阻止。
但在此时,伊贺的忍者都还不了解天膳之所以制止他们的原因。他们只看到弦之介就要走出阿幻的宅邸,而他的神情就像雨中飘零的忧郁的花朵。虽然天膳的喊声和念鬼的怒吼同时响起,这两声高喊反而像是竞技场上的发令枪,瞬间就有六名伊贺的忍者向着弦之介扑了过去。
六个人,六把利刃,闪耀出六道白光。而与此同时,让众人大惊失色的是,六人对面发出了更加灿烂的黄金色光芒。竟是弦之介的目光!
同时——不知为何——六名伊贺忍者一下子趔趄着停止了步伐,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肩上、身体,还有颈部都留着致命的刀伤,而造成这些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刑部,走!”
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弦之介来到了庭院当中。他的双目又恢复成了半闭的状态。霞刑部紧紧跟在弦之介的身后,似笑非笑的朝着伊贺众人看了一眼。
再看伊贺的忍者,虽然人多势众,但是都茫茫然的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在这之前,他们从天膳那里听说过多次有关弦之介“瞳术”的传闻,但是亲眼领教其的厉害,今天也是头一次。一眨眼的功夫,已方就已经有六人丧命。而弦之介甚至连举手投足的动作,都不曾有过。
被称为“破邪返瞳”的甲贺弦之介的忍术,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可以解释为一种强烈的催眠术。不论是本领如何高强的武士,抑或忍者,要想杀死对手,都不可避免地要和对手近距离接触。不过,当敌人在和弦之介对阵的时候,即使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那一瞬间,弦之介的眼中,会发出黄金色的火花——至少在敌人的头脑中,会产生黄金火花的幻象。接下去,敌方就会如同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一般,忘记自我的意识,或者攻击己方的同伴,或者把刀挥向自己。
即使是忍者,只要是对弦之介有杀害之心或者施展忍术,反过来也会强烈的自残。
弦之介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穿过庭院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看他的样子,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冥想之中。
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在感叹自己对于甲贺伊贺和解的努力终究付之东流,还是在怀念名贴上已经被划上血痕、命赴黄泉的部下——
尽管弦之介的姿态好像完全没有防御,但是他的身上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使得跟在他身后的伊贺忍者,脚跟都像粘在了地上似的,不敢上前。
“闪开!”
人群中终于走出一个人。是筑摩小四郎。
“小四郎!”
听到天膳阻止自己的喊声,他回头用充血的眼睛对天膳说道:
“我以伊贺忍者之名,不能让他逃掉!”
小四郎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朝着弦之介追了过去。到了这个地步,天膳也没有理由再阻拦小四郎的行动:“也罢,不论如何,不能让他回到甲贺去。”
天膳对其他的伊贺族人下达命令之后,回头用苍白的脸色看着胧。
“胧大人。”
这个时候,胧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她大张着嘴,两眼发呆,表情就好象一个天真的少女,突然遇见了自己无法想象的恐怖的事情。
“弦之介走了。”
天膳对胧说。
天膳说这句话,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为什么甲贺的女孩会无缘无故地在伊贺被杀?为什么自己的手下、伊贺忍者又会丧失生命?虽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突发事件,但是现在,最让胧感到难以理解的,无疑是弦之介竟然会一声不响地,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冷酷地离开伊贺。所以,他只需用“弦之介走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来刺激胧的内心。
“弦之介大人!”
一边喊着,胧一边飞奔上去。
弦之介和刑部,这时已经走到了宅邸的门口。除了站在门内侧的三名甲贺的忍者,守卫大门的伊贺忍者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放下壕沟上的吊桥的那个人,正是如月左卫门。
“弦之介大人!”
甲贺弦之介回头朝身后看去。伊贺忍者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都不敢靠近,只是在他们的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其中,只有筑摩小四郎手持大镰刀,刀身泛出蓝色的冷光,单枪匹马地冲了过来。或者应该说,正是小四郎自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就像一把青白的火炎。也许是被他的这种气势所激怒,弦之介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用目光逼视着趋向自己的这个年轻人。
这时,两个人之间还有二十步的距离。
“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