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他的心中,其实相当后悔。半藏在数年前,曾经回到过甲贺和伊贺一次,和甲贺弹正和阿幻见过面。当时他看到的弦之介和胧,还都是童心烂漫的少年——不仅如此,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人,依旧是那么年轻和俊美,以至让人怀疑他们的忍者身份。现在,自己把两人逼到这样的境地,虽说是大御所德川家康的命令,但在半藏的心灵深处,依然产生了一种悔恨和恐惧的心情。
“既然如此,服部半藏谨以此为证。你等二人,开始吧!”
半藏决然地说道。然后他拿着卷轴,来到白色沙滩的一处空地将卷轴至于空地的中央。
老鹰猛然飞向了空中。随着半藏退出放着卷轴的空地,甲贺弦之介和胧无声无息地,走进了这块白色的祭坛起风了。芦苇在呼呼的风声中低头,河流泛起仿佛只有秋天才有的冷寂的波纹。
甲贺弦之介和胧,各自握着长刀,长时间默默以对。
——无论是谁,看到这对举刀相向的年轻忍者,都会把他们视为甲贺和伊贺二族宿命的代表者,而两族四百年来的争战,马上就会告以终焉。没有人,能够了解现在两人的内心世界。
又有谁知道,就在十天之前,虽然地点不同,可同样是在这安培川河畔,两人的祖父和祖母,曾经一边感叹
“和你我相似的命运现在又降临到胧和弦之介的头上。真是可怕的天意啊!”一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对决,同归于尽。
只见西边的山谷里,落日只剩下了几抹残缺的朱红。笼罩一切的黑暗,即将降临。——两人依然寂然的站立着,一动也没有动。一旁观战的阿福终于忍不住了,焦躁地训斥道:
“——胧——”
如同随波逐流般,胧迈步走了出去。一步、三步五步——弦之介手中的长刀依然低垂着,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势。
胧站到了弦之介的面前。她举起手中的利刃,刺向弦之介的胸膛。这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刀身瞬间反转了回来,朝着她自己的胸部,深深地扎了进去。没有呻吟,胧倒了下去。
芦苇丛中却传来一声惨叫。刚才,阿福一直屏息观看着这场决斗,现在却脸色大变。短暂的停顿之后,她突然发了狂似的大声喊道:
“来人!快杀了甲贺弦之介——”
阿福完全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专程叫来的服部半藏。胧输了!这也就是竹千代输了,她自己输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她和竹千代一派的灭亡。所以她的失态,也不难理解。
只见众武士挥舞手中的利刃,朝着弦之介一拥而上。可是等到这群人来到甲贺弦之介身前五米的时候,发生了更加令人惊异的情景只见这些武士手中的长刀,纷纷扎进了自己同伴的体内。
对于阿福来说,那场景无疑于一场噩梦。这场腥风血雨之后——在黄昏的余晖中,甲贺弦之介依旧提着刀身一个人站在原地。只是,从他的双眼里,正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当阿福发现弦之介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她的双腿由于恐惧已完全麻木了。但是弦之介只是拾起了放在地上的卷轴,又回到了胧的身边。他站在那里,默默的将手中的卷轴展开。
“胧”
这声音穿过飘摇在风中的芦苇,消失了。
只有弦之介心中明白,还在自己睁开双眼之前,胧,已经死了——
过了一会。弦之介抱起胧的尸体,来到了水边。他用指尖蘸着胧胸口的鲜血,在卷轴上把两人的名字都画上了红线。后来众人才发现,弦之介在卷轴的最后,还写下了如下的血书。
“最后写下此文的,乃是伊贺的忍者胧。”
之后,他把卷轴卷好,抛向了空中。
至此,静默得如一张黑白照片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了鸟类展翅的声音。一只鹰穿过天空,用它的利爪抓住了卷轴。
“伊贺赢了。去城里报信吧——”
甲贺弦之介第一次大声喊出声来。接着他用胧的长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倒在了水面上。他抱住已经一半浸在水中的胧,两人的尸体在水面漂浮。
夕阳最后一抹残光中,老鹰追逐着两人,在低空中旋回。盘旋的鹰翅下面,两名年轻的忍者形如一体,静静地沿着河水,漂流出去。
弦之介和胧的黑发缠绕在一起,缓慢地漂流在骏河滩上。明月的照耀下,河面泛着蓝光,仿佛在述说着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之前一直追随着他们的黑鹰,在空中哀伤的盘旋片刻,转身朝着北方飞去。鹰爪里,仍依旧写着甲贺和伊贺二十名精锐忍者名字的卷轴。不过,现在那里面已经没有一位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