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吾的视野里映出了无数的脸。
有如缓缓打过来的波涛一般,成群的『遗落之子』扑向(渎神之主)。
不知道『遗落之子』们是对歌声产生反应,还是原本就具备了这样的生理机能——只见它们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脸的基本构造并没有改变。
有眼睛,有鼻子,也有嘴巴。
但是经过细微的调整後,结果那些脸上描绘出来的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的……
少女的笑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过去曾拯救了省吾的少女的脸。
省吾以为自己克服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克服的。
不过——『舍弃』跟『克服』是不同的。
每当看到那张脸,省吾的心总是不得不产生动摇。
茉莉。
可怜的殉教者少女。
剧烈的痛楚钻进省吾稍微暴露出来的破绽中,并且更进一步地深入省吾的精神底层。
「啊!啊啊!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痉挛的省吾放声惨叫。
他那瞪得斗大的眼睛里——他那依然连接在感觉器的视野里,映出了爬上〈渎神之主〉的茉莉群。
她带着空虚的眼神笑着。
就这样笑着——然後放声高歌。
六具化为巨大颜面的『代行者』一边持续歌唱,一边逐渐扩展自己的领域。尽管最後彼此互相重合,却还是进一步地往外扩张。
『代行者』原本就不具有『个别』的意识。
『代行者』是神的影子,也是神的遗志。它们就跟源自於同一个人类的影子一样——尽管被塑造成许多个体,但在根本之处还是彼此相系。
所以那大概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吧!
曲面状的『代行者』们朝彼此互相延伸,最後化为一个半球状的膜包围了『圣庙』。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代行者』们似乎将所有力量倾注在『歌』里,以致於绝对杀伤圈消灭了的样子。虽然被『代行者』们完全包围,但〈雷涅盖德〉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被消灭而化为尘埃。「
不过……
犹如深夜般的黑暗包围了『圣庙』一带。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阴天了。
比夜晚更黑暗——完全不见明月与繁星的暗夜天空包覆着(雷涅盖德)的根据地。无限稀薄,却又遮蔽了所有光线的深黑色半球,正以(渎神之主)为中心延展开来。
然後——
(圣歌对〈渎神之主〉的干涉率,九九·九九九九……%。)
(关於如何进行下一个阶段。)
(建议变质分解为纯诅咒型态。)
在共有了彼此领域的现在——『代行者』们比往常更快速地不断交换高密度的情报。那是它们最终的商议,也是为了对事先设定好的作战方针进行微调整与确认。
(肯定。)
(关於变质分解後的展开范围。)
(要求计算纯诅咒型态对具有〈存在子〉的所有对象之影响率。)
(计算完毕。影响率,一〇〇,〇〇%。)
(要求计算对〈渎神之主〉的影响率。)
(计算完毕。影响率,九九·九二%。)
(建议进入变质分解为纯诅咒型态的阶段。)
(肯定。)
(肯定。)
(肯定。)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吾甚至没有自觉到自己正在惨叫。
当省吾乘上〈渎神之主〉时,自我的境界曾有好几次变得暧昧模糊;这大概是为了让省吾超脱自己肉体原本的『界限』,好把(渎神之主)的框体当作自己肉体的延伸而加以操控吧。
就跟移植脏器时必须施打免疫抑制剂,以避免植入自己体内的脏器被视为『异物』一样——为了把〈渎神之主〉当成自己的手脚而加以操控,自我的境界面也有必要暂时放宽。
不过……
——赞扬吧!赞扬吧!赞扬——我吧!
——嘻嘻嘻嘻嘻卜嘻嘻!嘻!嘻嘻嘻!
——尊崇我吧!我乃唯一且绝对的创造者……!
某个地方的某人正在大声嚷嚷。
恍惚与憎恶交错的异样声音,正配合着唱个不停的『歌』大叫。
那是谁的声音?
(…………啊啊,原来如此。)
在圣光的亮度增强的驾驶者室里,省吾逐渐明白了。
(这里还会有谁在呢?这家伙是——)
神。
在省吾认知了这一点的瞬间——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