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线弯过来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海。
夏末的太阳把橘色的光流倾泻向海面上。这是坐在四轮驱动车上的乘客们第一次看到的日本海景象。道路沿着海岸线往前延伸,来势汹汹拍打着的海浪飞沫化成了数万个小透镜,在阳光下反射着。
“要不要休息一下,大哥?”
听到弟弟续这么说,坐在驾驶座上的竜堂始无言地点了点头。车子停在路肩上,车门一打开,竜堂终就从助手座跳了出来。幺弟余晚了一秒半的时间,跟在后面也跳了出来。他们跑步穿越了没有其他车子通行的道路,隔着白色水泥的堤防看着海面,发出了叹息声。
“距海东三十公里”
写着这些字的标志在阳光下闪耀着。
海东人口有六十万,是日本国内面对日本海的都市最大的。海东不是外围都市,而是日本海的海上交通和亚洲大陆贸易的基地,极其繁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虽然只是一个地方都市,可是,却以世界性企业的根据地而不断发展。而且发展的企业不只一种。海东汽车工业、海东电子产业、海东陶器三个公司都在名云一族的支配之下,这三个公司合起来,一年的营业额号称高达四兆圆。海东还不只是一个工业都,都的西部有一大片可以欣赏日本海的美丽沙滩,近年来,来自东京方面的海水浴游客也增加了不少。
这一天是九月一日。竜堂家的四兄弟——23岁的始、19岁的续、15岁的终、13岁的余一大早离开了东京,开着汽车来到了海东市。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他们打算慢慢地享用晚餐。终口沫横飞地愉快说道。
“在这种夏末的季节里,还可以来几次海水浴哪;我们去游泳吧?老哥?”
“我们可不是来游泳的。是日高先生叫我们来的,不要忘了这一点。”
“我知道。听过几百次了,都要长出耳垢啦!”
“谁叫你要让我讲到上百次?今天的晚餐只要煮你的耳垢就够吃了。”
“那、那太离谱了吧!”
竜堂始不理会弟弟的抗议,回到四轮驱动车的驾驶座上。三个弟弟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车子立刻就开动了。从海岸道路往海东的方向,预定还要四十分钟的路程。
“日高先生叫我们去,好像是有什么麻烦。”
续微微皱着眉头,或许是因为西斜的太阳射进车子里面的缘故吧?
“到达目的地就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这是祖父的遗言交代。他说,如果日高先生要求我们帮忙,我们绝对不可以拒绝。”
始回答道,把力量灌进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海岸道路有很多弯曲的地区。
※※※
白杨学院的位置在海东东部,位于比市街地高出个两层楼建筑物高度的高台一端。这所学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建立的,校内包括男女合校的中等科和高等科,以及培育护士的专科。学院院长兼任理事长和总长。自学校创立以来就一直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叫日高顺造。今年七十六岁,虽然满头白发,身躯瘦小,可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再过几年就要迎接二十世纪末的这一年九月一日是星期六,这个学院的第二学期还没有开始,校园内几乎没有什么人。学院长日高老人一个人在学院长室里办公。在裁决了几份文件之后,他开始写起信来。古老建筑物的老旧冷气机并不能赶走夏末的暑热,只是发出了不平的声音。窗户被打开了,微微流进来的九月凉风倒还此冷气凉些。
窗外传来粗暴的机械声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学院长没有离开他的办公室,可是,如果他站到窗边,应该就可以看到闯进无人的校园,从校门直接驶入学院本部的宾士车。这当然是无视于“校内禁行汽车”标志的行为。
当宾士把车体横停在玄关前的时候,那些并列开放着的两盆牵牛花盆栽被撞碎了。两个打开宾士车门下车来的中年男人看也不看那些可怜的牵牛花,直接就踏进了玄关。身高不是很高,但是宽度和厚度都相当可亲,有一个健壮下巴的人就是海东议会议员上坂纪康。没有被太阳灼晒过般的细长脸上架着一幅银边眼镜的男人则是海东商工银行会长,也就是担任名云一族主事者的秘书园浦昌二郎。他们踏响着地板,走在走廊上,没有敲学院长的门就直接打开了,这时候,日高学院长才从桌前站了起来。他用平静的声音迎接了无礼至极的客人。
“我知道你们是谁,可是,我不记得今天曾和你们约时间见面。”
上坂把手叉在腰上,回头看着同行的伙伴。
“喂!听到没?园浦先生。看来我们伟大的学院长先生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连市议会议员也不见的。”
“果然是个从事教育超过半世纪的人,未免太注重那些繁文褥节了吧?好像跟我们这些俗人的格调不太一样哪。”
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旁若无人的嘲讽,学院长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仍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不过,不久之后我将有客人要来。能不能请你们离开这里?关于你们要解决的事情容我以后再找个时间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