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明白了吗?这就是妾身,是妾身的诅咒。醒来便杀人,腻了便沉睡,然后再醒来杀人。这就是战国之世以来,妾身一直反覆做的事情……」
她眯起双眼,压低嗓音,释出了沉重的杀气——如此说道。如果是贪生怕死的人类,可能光这样就会失禁。
她想,他最好失禁吧,最好感到害怕。对自己而言,结果这名少年也只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碍眼小动物罢了。但是——
「我知道,爸爸告诉过我了。况且我至今也见识过了很多东西。」
那个小动物却在野兽面前,天真无邪地笑了。
果然。和最初威胁他时一样。为何——他为何不害怕?
「而且啊,听说我有藉由『持有』该物而让诅咒失效的体质。所以你放心吧。」
崩夏告诉过她。现在她仍然半信半疑,但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说不定是真的吧。
比起这件事……比起这种事情——
她实在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小鬼,真的理解究竟什么是诅咒。也不明白诅咒的可怕、骇人、丑陋。危险。
但是,至少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可以空手砍杀人类的自己,并不是诅咒那种笼统不明的存在。而是现实中的威胁。他应该也明白这点。但为何却不害怕?为何还能面带笑容?
这个悠悠哉哉,名叫夜知春亮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的感觉袭向自己。那种感觉像是坐立难安,也像恐惧,也像心烦。
「对了,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是村正,但只有这样的话,以后会很困扰吧。听来很像姓氏,就当作是姓吧,那必须想名字才行。你有想到什么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想吧。嗯~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在她沉默的期间,春亮迳自展开下个话题,独自一人念念有词。名字根本无所谓。
忽然间,一个疑问窜进脑海。不是关于他,而是关于自己。
现在自己正将这名少年视为暂时的持有者。因为崩夏纠缠不休地说,这样一来诅咒就不会发动,她才会不甘不愿地照做。她依然对这个提议兴致缺缺。觉到可疑的事情,也依然根深柢固地存在自己心底。
假使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吧。自己的诅咒是「想看见鲜血」。如果因为春亮持有她,而使得诅咒失效的话,春亮便不会受到那股欲望的折磨。
但是——但是……
自己怀抱着的「想看见鲜血」这份欲望,究竟又会何去何从?
就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诅咒。是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形质。
诅咒不会生效的少年拥有自己时,会演变成什么结果呢?是自己的欲望也会一起被抹除?抑或是——
「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优美的?还是帅气的?嗳,一起想吧。你也不想要有奇怪的名字吧?」
「……怎样都好……」
她茫然地撂下令天不知说第几次的台词,刻意遗忘脑海中的所有思绪。
安静的庭院。抚过缘廊的微风。少年的声音虽吵,但不至于刺耳。只要别去聆听内容,听来就像风铃一样。
她吁一口气,再次拿起放在身侧的茶杯,凑到嘴边。虽然彻底变温了,但也许正好适合眼前温和的风景。
没办法。温和的事物,已经是莫可奈何。
所以,再待在这个家一段时间也无妨吧——她感觉到类似死心的心情模糊地涌上心头。令她火大的是,最后结果跟崩夏的邀请一模一样。
她一边啜着茶,一边低喃喃:
「……喝这个便宜的茶叶,都喝上瘾了呢。」
「春亮!」
「夜知,你没事吧?」
「阿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唔……咦……?」
春亮霍然坐起身。眼前是自己的房间。棉被旁是菲雅、锥霞和黑绘,都正一脸担心地望着他。一瞬间,他搞不清楚状况。
「呃,大家为什么……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了吗?」
菲雅的声音显得忧心忡忡。发生什么事了——春亮全力运转还昏昏沉沉的脑袋。
「……啊。」
然后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至今发生的所有一切。
紧接着笑了出来。
「是吗……哈哈。哎呀,真是的,此叶究竟是怎么了?被她揍了一拳呢。真的有点糟糕,而且也很痛。哈哈哈——唔!」
春亮的呼吸一窒。菲雅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小脸一沉,揪起春亮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接着就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说了:
「——无耻小鬼,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面对现实吧。」
菲雅的眼神中,有着认真、愤怒、不安和恐惧。同时也拚命压下这些情感。
听见了吸气声后,依然被菲雅揪着衣领的春亮,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锥霞一脸肃穆地——真要说的话,是恐惧得脸色发青,对他说道:
「夜知,她们两人已经向我说了我死后的情况。我就直说吧……你还活着,只是『碰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