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盖斯凯尔大将军。”
沙哑的声音出气地平静。昔日与D交锋,最后落荒而逃的一名贵族——是谁让这名凶狠五伦的魔人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他的身体被白色的丝状物缠绕在树干上,身上的衣在靠近心窝的部位,有凝干的黑血描绘出的诡奇纹样。
然而,这是否就是他的致命伤呢,就算是对贵族的弱点知之甚祥的人,恐怕也会偏着头感到纳闷。
被狠狠压碎的头部,右眼从眼窝迸出还牵着长长的神经纤维直垂胸前,鼻子和嘴唇也往内凹陷,牙齿一颗不剩。耳朵满溢着已干涸的物体,似乎是脑浆,他的胸部和侧腹,满是向四方刺出的断折肋骨。全身给人的僵硬印象,定睛一看才明白,原来是碎裂断折的四肢硬被捆缚在一起所造成。
他并非是被一击毙命,而是遭受惨绝人寰的虐杀。
“这名拥有不死之身的将军……到底是多少人联手收拾了他的性命?不对,一般的战士和小贵族,就算有成千上万人,也无法取他性命。究竟是拥有何种绝技的怪物,有这个能耐……”
“应该是从高处坠落。”
D冷冷地应道。
“高处坠落?”
沙哑的声音蹙眉道。
“你的意思是,拥有不死之身的贵族从某处坠落,就在他喘息不止的当口,有人给他致命的一击是吗?但就算他从一千公尺的高处坠落,那种小小的跌打伤,不用两秒钟便可完全恢复啊。”
“若是一万公尺呢?”
“什么?”
“四万八千公尺又如何?”
“一万?还有四万八千公尺?喂,那不就是被人从平流层上推落吗!……原来如此,若真是这样,就算盖斯凯尔大将军有三头六臂,也会摔个粉身碎骨,得花上几天的时间才能复原。不过,这会是谁做的呢?依我估算,他已经死亡有两天之久。两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爱看热闹的民众,也许发现这只是一具单纯的尸体,不再感到新鲜,于是纷纷转身离去,当中几名身手俐落的旅人,已开始横渡绳索搭建的渡桥。
D走近那具任凭风吹雨淋的尸体。这名冷漠无情的年轻人,原本就没有要加以埋葬的意思。然而,他静静抬头仰望昔日的敌人,孤单的身影流露一丝更胜死者的深切情感。
历经数秒的凝望,他做出奇妙的举动。
“盖斯凯尔。”
他出声叫唤,并非是情不自禁的激情表现,显而易见地,只是单纯的叫唤。
死者应声。
“——是D啊。”
一名像是遗失东西的旅人回到附近,这时,他蓦然望见前方的两人而为之一惊,也许是觉得对方有点危险,于是他不再找寻失物,急忙逃开往渡桥的方向走去。
“谁干的?”
他冷冷地询问这名于两天前丧命的死者。大将军确实已死。肉体毁灭。否则他不可能会以这副悲惨的模样示人。然而,他干涸碎裂的嘴唇仍兀自颤动。
“史……匹……涅……”
“这是谁啊?”
沙哑的声音问道。
“……D啊。快去……代亚里斯的家……法尔休雅……正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代亚里斯?这这家伙又是谁?”
“……快去索姆伊……北边的村郊……救他们……虽然有可能……只是徒劳无功……那七名奴仆……光其中一人……便打败了我……”
“你和那个叫代亚里斯的家伙是什么关系?喂!”
D的询问,与沙哑的声音相互重叠。
“你知道普罗周伯爵吗?”
那颗碎裂的头颅似乎正点着头。
“将法尔休雅……放逐的人……是奉『神祖』命令的……普罗周伯爵……我……还有米兰达公爵夫人……当时……我们还借助了……某个人类的力量……就在五千年前……法尔休雅最后……撂下一句话……说他一定会回来……向我们复仇……我们都相信他的话……并且立下誓言……当法尔休雅重回地上时……要守护代亚里斯的子孙……不受他的迫害……当我得知……法尔休雅复活……的消息时……我原本也想赶往……代亚里斯后代子孙……的住处……但最后却成了……这幅德行……D……你快去吧……”
不知他是要D为他守护人类子孙,还是要D击毙法尔休雅,说完最后这句话,他便就此静默无声,有个肉眼看不见之物,倏然从盖斯凯尔大将军身上抽离。
“吓?!”
一声惊呼从后方传出,原来是适才那名旅人正战战兢兢地尚在后头窥视。
尸体会开口说话,光是这样便已够骇人了,更何况他不仅头和手脚骤然瓦解崩碎,还犹如烟雾般凭空消失;旅人目睹这一切,当场瘫软在地。
“已经死了两天,竟然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沙哑的声音喃喃低语,无限感慨。
“看来,他很在意代亚里斯的子孙。D,我先警告你,你可别多管闲事啊。”
D转头望向河流。
“普罗周伯爵也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