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盖斯凯尔大将军。你会怀疑我们说的话,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再不采取行动,你的孩子们性命堪虞。”
伯爵这番话,直接刺中阿迪鲁的弱点。她思忖了片刻。
“我明白了。”
她颌首道。
“不过,我该怎么做?”
“总之,先离开这里。”
“离开农场?可是……”
“你们母子三人继续待在这处远离人烟的地方,就像在满是饿狼徘徊的荒野上,赤身露体,敞开双臂等着受死一样。”
“可是这里……”
这里是阿迪鲁十年辛苦的结晶,她很想放声呐喊,但最后还是将这分激动吞回了腹中。
前三年,还有丈夫可以倚靠。他工作勤奋,而且还是这一带臂力最强的男人。
以铁锹击碎硬土,待适当的季节到来,四处便会长出壮硕的乳吹草和大苹果,结实累累。等秋去冬来,丈夫会出外打猎。他长枪的神准枪法,在村里的祭典中从未落败,让专业猎人也退避三舍的地下兽牛和针鬼兽,对他来说有如探囊取物,令造访村里的肉铺老板和毛皮商人也为之瞠目结舌。
阿迪鲁总是无比放心地望着丈夫挥舞锄头的肌肉闪烁着晶亮汗珠。
十年前的某天,村里盖了一座酒场。那是愚昧的村长为了将村庄升格为城镇,特地从北方的城镇找来的店家。如果光有美酒倒还好,但它还具备了光鲜亮丽的衣裳、莺声燕语、年轻的胴体以及懂得有效发挥肉体魅力的不轨图谋。
带着农作物到村里贩售的丈夫,开始一有机会就往外跑,之后便再也不肯返家。至今已算不清楚他到底换了几个女人。
附近——话虽如此,至少也有数公里远——的人们和村民起初也都会责怪那些在酒场上班的女人,但不久后,他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丈夫。
阿迪鲁和孩子们一再前往那弥漫着胭脂白粉和廉价香水气味的房间,哀求丈夫回家。
对方那浓妆艳抹的脸庞,总是带着讪笑说道:“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这个男人啊……”
听村民说,丈夫终日窝在女人的房间里,偶尔走出房外,便是向朋友讨些零花买酒。
阿迪鲁并未放任他不管。她曾进入女子的房里,将他从床上打醒,用来福枪的枪身将他痛殴一顿后,强行带回家中。
但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
当她发现丈夫挥鞭打在一面哭泣一面苦苦求饶的马休身上时,阿迪鲁感到有某个东西从心底失落。那是丈夫将刚长成的大苹果摘下,先拿给儿子品尝,以及将苏顶在肩上的笑脸;也像是忙完一整天的农事后,泡在铁桶里泡澡,那满是汗水、宽阔而结实的背膀。
从那天起,她决定独力将孩子养育成人。
她也曾雇用男丁帮忙,但每到最后,总会面临将这些半夜前来求爱的男人赶出门外的窘境。
现在她已拥有一名优秀的男人。当年一个七岁男孩的力量,无法完全取代她的丈夫,但他一路望着母亲的身影长大成人。
原本他那光是拿着铁锹便摇摇晃晃的身体,三年后已开始能胜任吃重的农田工作,又过了三年,阿迪鲁发现那些最吃力的工作,已经可以不用她动手。
阿迪鲁还记得那一晚,她独自在厨房里望着双手。一双粗壮而且粗糙的手。她伸指弹向手掌,发出坚硬的声响。想到自己每天就是用这双手摘花为家中装饰,就觉得满面羞红。
一双手从左腋伸出,温柔包覆住她的双手,阿迪鲁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是年轻男子的手。远比阿迪鲁的手来得柔软,但却更为结实。这时她才知道,儿子已年满十三。
从那之后,阿迪鲁下田的次数逐渐减少,相对地,苏也开始学会各种家事。
每当他们两人从田里回来,桌上总是摆满了美味的佳肴,就连邻居们也会看准时间,佯装恰巧路过,想受邀一同享用。破损的衣服,隔天必定已缝补妥当,晒衣场总是飘荡着怡人的肥皂香味。
阿迪鲁自己心里也明白,孩子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如此平静祥和的日子,应该还会再持续一阵子。
但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竟身陷如此窘境。和围在餐桌旁的这三名贵族——虽然其中一人只算是半个贵族——面对面交谈。
他们告诉阿迪鲁和她的孩子们,先前那贫苦但充实的生活,已宣告结束。
阿迪鲁很想双手使劲往桌上一拍,大喊一声“我不要!”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闯入别人的生活,自顾自地宣告一切都已结束。原因只是——五千年前和祖先的约定。竟然还要我尽快离开农场。
“我明白了。”但她最终回答道。
在开口回答之前,她已做好再度失去某样东西的心理准备。
“快去打包行李。接下来会是个漫长的旅行。”
听对方这么一说,马休和苏脸上显现迷惑的神色。他们心里一定比阿迪鲁更想放声呐喊。但他们还是应了声“是”。
对于这突如其来,而且极不合理的命运安排,顺从是为了求生,这个道理,兄妹俩早已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