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包覆的意识中有数道声音响起,车轮转动的声音、它弹开石头的声音、自己背上的衣服摩擦声,以及许多人的呼吸声,另外他听到身旁不知谁的叹气声。
古连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视界被车蓬所覆盖,仰躺的背上感到阵阵摇晃,他慢慢张望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之中。这似乎是战争使用的运送用马车,古连则是身上裹着毯子,躺在宽广的货架上。
夹杂在车轮声中,他还听到一同行军士兵的说话声、铠甲声以及马鸣声,映照在车篷上的红色显示出马车外已将近黄昏。
古连想要动一下,却因闷痛而扭动身体。
他全身痛到几乎分辨不出是哪里在痛,直到方才他应该都是在战场上,在诺福克军遭薇儿海米妮率领的暴龙铁骑兵攻击而溃灭时,古连也被她所败;就在他差点就要丧命的时候,是艾蜜莉率领一军及时出现,才让薇儿海米妮撤退了。
随着意识清醒,心中苛责他的罪恶感与无力感也再度复苏。杀害无辜的半岛军将兵,害保护自己的莱欧内尔丧命,理加德也受了重伤,本来死的应该是古连才是,那样的自己不可能得到救赎。
损坏的大甲胄被脱下,就放在古连的身旁,缺了角与面罩的头盔、扭曲变型的胸甲以及折断的盾刀,都显示出他在激战中所受的伤。脱下铠甲裸露的上半身裹着绷带,腹部与手臂都贴有捣碎像是药草之物作为药布之用,虽然那味道刺鼻,但是擦撞伤的热痛似乎也多少因此而缓和。
“……我得救了啊。”
他只依稀记得失去意识前与艾蜜莉的对话,而自己受到治疗正坐在车上之事,也让他明白那些对话并不是梦。
“没错,你得救了。”
突然有一个人出声说话,古连慌慌张张朝那一边看去,只见一名身穿大甲胄的少女正坐在他旁边。
“而且还是多亏了我哦,再多的感谢也不够吧。”
少女俯视古连,像是很得意的笑道。脱下头盔、护手与铁靴,盘腿而坐的正是艾蜜莉。她的额头上也缠上绷带,应该是与薇儿海米妮战斗受伤的部份吧。
他重新环顾四周,运送用马车里只有古连与艾蜜莉,本来这上面应该装满货物及负伤者,原本该是狭小的地方让人感到格外宽敞。
“……痛吗?”
艾蜜莉的笑容消失,轻声细语的问道。
“是……啊,还相当痛。”
并不止是打斗所造成的负伤,他的身体也感觉特别沉重,不要说是动一根手指头,连说话都感觉十分辛苦,浓浓的睡意袭来,仿佛一闭眼就会昏倒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他从早上到中午几乎毫无休息的不停战斗,由于辉铁会夺走体力,身穿大甲胄的战斗体力消耗十分剧烈,因此会这样疲劳也是很正常。
“艾蜜莉殿下……谢谢您,救了像我这样的人……”
该获救的并不是自己,她救了原本应该憎恨的自己,古连尽管对此感谢,却也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只是顺便而已,军队不可能为了救你而出动啊。”
她哼了一声,叹息着说道。
想到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古连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正如同艾蜜莉所说,古连只是偶然获救,他感到十分丢脸而无法直视艾蜜莉的眼睛,正想要翻过身去,身体却剧痛不已而发出呻吟。
“别逞强,替你诊断的医师说骨头虽然勉强没断,不过可能有多处裂开。”
“像我这种人竟然只有这点伤。”
他真心觉得自己应该在那场战斗中死去。
“……古连。”
一只温暖的手触碰他的胸膛,那记忆犹存的手掌温度隔着绷带传来,那是数天前在晚餐会所触摸到的艾蜜莉的手。
古连对此惊讶地望向她。
那总是桀傲不逊的表情有些阴郁,清澈的蓝色眼眸里似乎荡漾着悲伤。
古连与艾蜜莉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四目相视,两人不发一语,只有时间不断逝去。
在车轮声与行军声响中,逐渐西沉的夕阳余晖映照在艾蜜莉的侧脸。
终于在经过一番犹豫之后,由艾蜜莉开了口。
“我都听理加德说过了。”
她静静的告知古连。
“这样啊……”
她只能点头。
在遭遇威伦斯特突来的攻击时,从帕西口中听说的真实,如今她已经知悉了。
这场战争是被帕西所策动的,不管是半岛军的背叛、乔瑟夫的暗杀,还有国王加史珀鲁的暗杀也是一样。
不用特别思考也知道那是怎样的重罪,在帕西离开的现在,需要有人为此偿还。
“不管我说任何话都不足以谢罪,不能阻止哥哥的我也和他同罪。”
那是自己一条命也不够偿还的滔天大罪,由于帕西的阴谋策划,莱凯涅王国陷入存亡的危机,只被没收领土也不能了事,就算将流着诺福克血液的一族满门抄斩可能也不够吧。
“不管怎样的报应我都接受,请将剩下的诺福克军编入蓝格里奇军。”
古连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