媲美的急流——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浪由西边的天草滩滔滔不绝地流向东边的有明湾。筏子乘浪前进,如离弦的箭一样向东急驰而去。向东——向着没有月光,但渺茫无边,仿佛神秘之火燃烧一样的苍白的有明海的水平线驰去,上面载着四个怪人。他们去哪里了呢?“师,师傅……师傅!”一直宛如被咒语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的伊太郎突然晃了晃武藏的袖子,抓住他的胳膊。“走啦……他们走啦……那是什么?”“伊太郎,醒了?”武藏说。伊太郎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又盯着武藏叫道:“师傅!……我做梦啦!”武藏用吸人魂魄的眼神俯视着少年,说:“梦。你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伊太郎,你要是不想再做这样可怕的梦,刚才的梦,不要跟任何人说。”然后,只是瞥了一眼还被绑在尸体海边一角的武士们,便像风一样往来的方向走去。武士们看着武藏和追着他的少年,宛如看到噩梦中的幻影一样。五……再说,那一夜的怪异的谣言,当然在这边的军营中传开了。总之,将近十个人声音颤抖着证实了这件事。而且事实上四五个追兵被杀死了……可是,这些目击者的证言内容太离奇了,而且叛军首领天草四郎、军师森宗意轩在这个世上复活逃向大海彼岸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无稽了,很少有人相信。“被鬼魂迷住了吧?”最多有人这样解释。——荒木又右卫门从女人身体里破壳而出,天草四郎像金蝉脱壳一样复活了。既然这么说,那个女人身体的外壳在哪里呢?被这样问以后,第二天早上目击者们便提心吊胆地到附近搜寻,但不可思议的是,哪儿也没有看见。不过,那里腐烂的气息越来越浓,恶臭和成群的苍蝇令人窒息,让人在现场几分钟也呆不下去。“你问武藏先生吧。”最后他们只好这么说。“小笠原的监军宫本武藏先生也应该确实见到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去问武藏先生好了。”然而,武藏却只回答道:“……我一概不知。”“那……”目击者们群情激昂起来。“他说不知道那回事……如果他真的这么说的话,说明武藏害怕了。不,他只让我们追赶那些妖怪,自己只是袖手旁观,然后逃走了。这件事他做得不光彩,所以想矢口否认。”人言可畏,连那些不相信那天夜里的怪异的人也开始对武藏的懦弱喋喋不休起来。“武藏感到害怕了。”“宫本老矣。”最后,都说:“他参加这次战斗到底目的何在?”人们对于他长年来的无所作为,又一次义愤填膺起来。不知道是这些风言风语让小笠原家也感到困惑,所以解除了他监军的头衔,还是他本人受不了闲言碎语的侵袭,抑或是他早已去意已定,宫本武藏在几天以后便离开了岛原。还在忙着打扫战场的小笠原的家臣们,几乎没有人来为他送别。据说老武藏带着一个童子向血盆一样的落日走去,那样子多少有些孤独失落。后来,他曾有过一次机会,差点让筑前的黑田家以三千石雇佣,但藩中将领纷纷提出异议,这件事只好作罢了。再后来,宽永十七年(公元1640年),武藏得到了一个职位。肥后的细川家,俸禄只有十七人粮饷,现米三百石。但是藩主细川忠利将给武藏的施舍米特意称为“忍耐粮”,还给他宅地,并允许他用鹰猎鸟。与俸禄相比,给了他特殊的待遇。然而,这位细川忠利,在次年三月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