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鞋的脚晃来晃去。
这样的她沿着身体的中心线,有一半是机械。似乎故意凸显出机械的感觉。银色的,彷佛将女人直接变成机械似地丑陋的外貌。剩下的一半是女性的身体,身上有不少的伤痕,感觉相当诡异。
那是怎么回事?
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仿佛遇见天使,又像是遇到恶魔。
我擦拭满脸鲜血的脸,将盘子放到一边,用剩下的一只手像是保护似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坐在树底下抬头望着那名女性。
小鸟吱吱吱地飞过我身边。
女人坐在轮椅上,依着从树叶空隙照出来的阳光庄严地伫立在那里。表情温柔又恬静,不知不觉间我的戒心也缓和下来。
《你……》
停在头上的《传声鸟》啪嗒啪嗒地拍动翅膀。
我探寻似地盯着女人看,久久才发出声音。
《你是谁?》
「偶然经过的谜样大姐姐啦。」
表情没有改变,一脸笑咪咪且天真地回答。虽然没有多作解释,但她似乎不会对我怎样,只是望着我什么也没做。但我的戒心仍在。
这个女性是人类还是机器人?
若是人类就是友方。若是机器人便是敌方。
这个类似反向思考的单纯想法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山羊这件事也在我心中留下极大的阴影。她为了我前往被机器人支配的《王国》偷药,并在逃跑的过程中——
小红帽用力按压着腹部。
讨厌机器人。好恨机器人。
机器人是……敌人。
这家伙是人类?还是机器人?
若不明确地作出区别,我便无法冷静下来。
「唔,这个区别应该没什么意义吧?」
什么?
刚刚——《传声鸟》有将我的心声翻译出来吗?
「言语只是种反应。只要配合着嘴唇与表情的动作就能读出你的想法了。言语不需要仰赖玩具……毕竟言语什么的,会话什么的,都太不方便了——即使用尽千言万语,真正传达出去的也不到三成。言语的确会防碍人类的进化哦。」
我明明什么也没说,眼前的大姐姐却如此解释给我听。
她笑容可掬且开心地俯视着我。
她是谁?
这家伙是——何方神圣?
「你不用那么怕在下啦。」
摇晃着快要掉下来的凉鞋,大姐姐双手抱胸笑着说。
「在下是来救你的。」
明明是女人却用男性第一人称的称呼,这个语气又让人很难定义这个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是人类还是机器人?她到底是谁?
「在下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人,在下就是在下哦。」
一脸笑意的她对如朽木般无法动弹的我——伸出了手。
「睡在这种地方可是会感冒的哦。感冒的话又会慢吞吞,这样上学会迟到哦。难得开办了在义务教育中无法尝到的,不可思议的课程啊……快起来吧,奈奈子。」
「…………」
她叫着我的名字,不知为何我竞坦率地牵起她的手。
突然涌上胸口的感觉,是什么?
为何会如此——此人的笑脸与声音,为何让我如此安心呢?
大姐姐像是用抱的握着我那粗犷且填有火药的手。
她盯着我因负起责任而在胸前与嘴边沾染到的红色。
「好可怜哦。」
为何会这样?
「……你已经尽力了哦。」
一摸我的头,我便泪流不止。
◇◇◇
之后我就一直哭个不停,终于又再度活过来。
由于太痛苦、太难过,怨恨所有的一切,因此觉得就这样饿死渴死也挺适合我的,但遇到这个奇怪的大姐姐后,我那厌世的情绪便消失了。
活下去吧。
不要逃避死亡,不要放空思绪,活下去——谨慎思考后再行动。
不知为何这个温暖的大姐姐,竞能让我重新站起来。
大姐姐说了一堆无聊的冷笑话消弭了我绝望的心情,摸摸头还温柔地陪着我。只是这样,不形于色的关心方式,便能拔除我内心的苦痛。
仿佛被母亲抱着一样。
感觉——安心又舒服。
「…………」
大姐姐带我到野兽之森的出口。
原以为是深不可测的森林,重新一看只不过是黏着满满细小霉菌般大的森林,觉得有点扫兴。在这么狭小又算不了什么的黑暗中,为何我会被击溃得想要放弃生命呢?
想想自己还真没用……我笑了。
红色头巾与白发迎风摇曳,我一只手搭在大姐姐的轮椅上,一个人窃笑着。不知为何觉得可笑透顶。若说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这句话当然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但不知为何,感觉已经不太在意一直盘据在我内心的烦恼与恐惧了。
心情稳定了下来。
感觉,我还活着。
虽然一想到山羊,我又难过得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