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曾是红之王,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为我的背叛才被放逐,令我打从心底觉得如释重负。我实在……实在是卑鄙得不得了啊……”
穿着睡衣呵呵轻笑的黑雪公主看起来是那么脆弱,让春雪鼓起仅存的一丝勇气,将距离再拉近五公分。
但他当然不敢伸手去碰,只好拼命对她说话:
“学……学姐,这个,我想消除记忆处理之所以没公开,是因为知道这点会让玩家在对战时承受的压力太大。可……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所以今后我们非得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不可。既然承受了这样的重担……我想就算小小放心一下,也没什么卑鄙不卑鄙的……反而应该算是正当的权利。”
黑雪公主微微抬起头来,瞥了春雪一眼,淡淡的嘴唇上渗出温和却令人心痛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个意见很有你的风格,很有逻辑。说得也是,你应该抱持这样的信念去会战……可是,我大概没有这样的权利……”
“……这、这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挨了我的心念攻击,因而损伤过重无法挽回的超频连线者,并不只Rider一个人。”
春雪连连眨眼,皱眉问道:
“你是指……第四代ChromeDisaster吗?不、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不对,不是他。”
黑雪公主无力地摇摇头,带得用橡皮筋绑好的头发甩动。几秒钟后,她才以轻得像在呼气似的声音,说出一个名字。
“是我的……老朋友。是我在收你为‘下辈’以前,唯一一个在现实世界当中也培养出友情的对象……枫子,不,SkyRaker。”
“……咦……?”
“今天领土战结束后,连千百合的‘香橼钟声’也没能让Raker的双脚复原,并不是因为她的心念在作祟。是我。多半是我的心念到现在还在侵蚀Raker的伤痕,妨碍她的双脚重生。简直像是下了毒……下了诅咒一样。”
“怎么可能!你骗人,才不是这样!”
春雪忘我地大喊。他连连摇头,以激烈的语气大力劝解:
“Raker姐说过是她自己硬拜托学姐。你一直到最后都想说服她放弃,但Raker姐就是不肯答应,你情非得已,只好答应她,斩断她的双脚……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你说得没错,表面上是这样……”
黑雪公主将脸埋进胸前的坐垫这么说:
“可是……当时还只有十二岁的我,比现在更幼稚、更愚蠢。与其担任副团长跟我并肩作战,她宁可,不,是不得不选择对天空的向往……那个时候,我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当我知道Raker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时,我不但觉得悲伤……更觉得愤怒……于是将这些感情全都灌注在右手刀上,斩断了Raker的双脚。当时,我的心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心念,想干脆让她永远失去双脚。这种心念成了诅咒,至今仍在作祟,就跟过去初代Disaster以怨念塑造出‘灾祸之铠’的情形一模一样……”
抱着坐垫的双手越来越用力,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寝室中倾泄而出:
“Raker跟你的心念,是‘希望’的体现,但我不一样。正好相反,我是用‘愤怒’、‘怨恨’跟‘绝望’的力量来覆写现象。我不会建立或创造任何东西,就只是切断一切,让别人丧失一切,我的虚拟角色这种丑恶到极点的外型就象征了这一点……重生的,不,应该说是靠你重建起来的第二代‘黑暗星云’成员也不例外,只要继续跟我并肩作战,迟早有一天……一定会……”
后半段话实在太深沉,听在春雪耳里,简直像在承受黑雪公主无声的自责。
——不对,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你的本质不可能会是“绝望”或“丧失”,因为你救了我。你拼命对我伸出援手,将我从又黑又浊的泥沼底下拉出来。你给了我压倒性的“救赎”!
春雪在脑海中这么呼喊,但将这翻腾汹涌的情绪化为言语的能力却决定性地不足。他用力咬紧牙关,拼命思考如何才能让黑雪公主知道,她与BRAINBURST给了自己多少希望。
过了大约五秒钟之后,他得出的答案是——
“……学姐。”
春雪叫了她一声,轻轻递出一个他从床头柜角落拿出来的物体。
那是一条以银色外皮包住的XSB传输线。春雪左手握住一边接头,右手拉出另一边说道:
“学姐,请你跟我‘对战’。我想只要你跟我打过,一定就会知道,知道你……你对我来说是多么……”
春雪压抑不住涌上心头的情绪,眼泪直流。他擤擤鼻子,深吸一口气,以颤抖的嗓音继续说下去:
“……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黑雪公主半面向春雪,瞪大了双眼。震惊、踌躇与恐惧的情绪交杂在一起,随即固定为隐含着伤痛的淡淡微笑。
“……你永远都有办法让我吓一跳啊。”
说着,她接过了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