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离开!”
我的胸腔里好像被两只手使劲拧干了水分似的,干疼干疼的。光是想象一下这副情景,我都难受得不得了。
“弘树。”
从半开着的门缝里传来了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这是老爸的声音。他刚下班回来,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脸上露出比平时要严肃的表情。
跟在他身后的老妈,探头探脑地往我屋里看。
老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他的目光专注得使我垂下了眼睛。
老爸默默地拿起我那只因殴打墙壁而渗出了血的手,轻轻地握在他自己的手掌心里。
“你不会有事的。”
第一章(5)
这嗫嚅般的声音是那么微弱、那么单薄,却又是那么有力。
一滴泪珠从老爸眼睛里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一向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不是老爸吗?
这样的老爸怎么可能为了我而悲痛地哭泣呢?
原来觉得特别宽阔的老爸的背,现在变得弯曲而柔弱了。原来觉得粗大的老爸的手掌,现在仿佛比我那变得瘦小的手还要小得多。
“我、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啊,老爸……”
两滴泪珠重合在了一起。
他那双小手拼命地用力握着我的手,仿佛在承受我所有的不安,就连我的悲伤也要同时吸收进去。
他的手很温暖。我的手也很温暖。
我活着。我真实地活着。
我像要摆脱什么东西似的嘟囔了一声,粗鲁地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和作业本。我决定靠着做作业这个一直嫌麻烦、从来都不做的玩意儿,来驱散复杂的心情,度过天亮前的这段时间。
我的心里好比到处排列着混乱的数学公式,好比以中心为轴互相交错的图表。
然而,在这些算式的边上却空着一块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的、非常干净的地方。
也许是由于精神不能集中,我上课时总是爱睡觉,所以留下了那块空白吧。于是,我就用铅笔胡乱地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没有尽头的绝望。”
这是最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句子。
“无边的气nei。”
咦,nei字怎么写呀?
——你这么懦弱怎么行啊!
啊,我写什么哪。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把刚才写的字都划掉了,又在旁边补上了新的句子。
“活下去,还是死去?”
“天生的坚强。”
——你不会有事的。
不对。我想写的不是这些。
这回写的是更大、更粗的字。
“梦想一定会实现。”
“充满希望的每一天。”
“一条笔直的路。”
虽然只是在一味地写字,却感觉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丝光明。
如果写积极的句子的话,就似乎是向前迈进了一步,尽管只是一瞬间。
对呀,把它们写下来。把自己每时每刻所获得的感受,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把自己降生到这个世界来的证明、活过的证明、活下去的证明全都留下来。
通过把自己的心境用文字留下来,来倾吐内心的苦闷。
一直、一直写到几十年后,写到我死去的时候。
我合上了课本,取出了一本还没有写过一个字的雪白的作业本,慢慢地放在桌子上打开,在第一页上,刷刷地写了起来。二一年五月十三日
今天,我被宣告得了癌症。
最近感觉嗓子疼,去医院一检查,竟是癌……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写日记。
我要一直写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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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后到
冗长的早会终于结束了。当刺耳的上课铃声响彻校园的时候,我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到学校里来,似乎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见美嘉。
我现在马上去见美嘉。然后我们像往常一样逃出学校,到河滩上去把我的病情告诉她。即使不告诉她是什么病,也要坦率地告诉她已经开始治疗了,我一定把病治好,让她放心。在最后的最后,我要煞有介事地问她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吗?”但愿美嘉会说愿意。
我从美嘉所在的教室前面跑了过去,顺势飞快地跑下了楼梯,穿着拖鞋就跑到了外面,连口气都不喘,紧接着朝自行车存车处跑去。
我不顾一切地用力推开追上来拼命想要拦住我的段长,飞身骑上了自行车,拼命地蹬起车来。
蹬啊、蹬啊、蹬啊、蹬啊、蹬啊、蹬啊。
第一章(6)
我一个劲地蹬,拼命地蹬。
——樱井弘树同学,你得了癌。
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了呀?
——有人说弘的女朋友和望接了吻。
有关进行这种种考验的意图,有关它所带来的意义,有关越过这个障碍的方法,有关尽快从噩梦中醒来的方法,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