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应该更加热情地倾听她的诉说。那时候,我应该停下脚步,回头再看她一眼。我应该往回走。我应该给她擦眼泪。我应该握住她的手。
那时候……
那时候……
那时候……我要是能够不说“再见”,而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吧”,这样说着紧紧拥抱她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由于相距太近,而没能意识到拥有的幸福。远远地分离之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可是,意识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也许这个广阔的世界上不存在“理所当然”和“没有终点站的相遇”吧。
今天,我是最后一次回忆这些往事。
从明天开始,我要更新自己。以分手一年后的今天为界,我要开始往前走。
将一切重放之后,我才又一次知道:这盘录像带无论重放多少遍,永远都不会被磨损的。画面虽然会变得粗糙,但内容绝不会完全消失。所以,我从明天开始,要在这盘录像带上录制新的回忆。
美嘉这个人今后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之中。她并不是作为放了很多遍的录像带,而是作为一张栩栩如生的清晰的照片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从望嘴里得知美嘉打算报考大学,不上专科了,是十月初的事。
第三章(8)
我听到后,居然感到了宽慰。不过,同时也寂寞得快要发疯。
但是,我并没有后悔。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因为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终点。我不断对自己这么说。
对于一毕业就住院这个条件,尽管我现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自从听说了美嘉不打算上专科而准备报考大学这个情况后,我觉得住院也可以,要把病治好的决心更加迫切了。
但是,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发生了一件轻易地动摇了我的坚定决心的事情。
当我早晨睁开眼睛,看到枕头上一片脱落的头发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战战兢兢地伸手捡起枕头上的一绺头发,把它绕在指头上。
这难道真的是我的头发吗?这头发枯槁得不成样子,又细又软,扭曲着,发根就像萝卜苗一样尖细。
“掉头发是抗癌药的副作用。”第三次治疗结束时,主治医生对我说。
“脱发是治疗开始时必经的过程,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尽管使用抗癌药的治疗此前已经开始,但头发是慢慢掉的。就是说,每次梳头的时候,手里会掉上几根的样子,数量很少,不在意根本意识不到。
由于主治医生已经事先提醒过了,所以我也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即使看到了少量的脱发,也没有那么吃惊,没有叫嚷,没有叹息。
如果说我很冷静,可能不太真实。
只能说涌上心头的不安和绝望还不至于那么强烈,自己还能够将它悄悄地隐藏在心底,还挺得住。
尽管如此,当我看到惨不忍睹地掉在枕头上的一大堆可怕的头发时,我发觉自己心里一直坚守的某种东西全都稀里哗啦地崩溃了。
刹那间,我感到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突然陷入混乱,失去正常的状态。
我在恢复平静之后和陷入混乱时的反差相当大。恢复平静时,我能够凭着对于生的希望之光,迈着蹒跚的脚步,努力站立起来。可是混乱的时候,我就认定根本不存在什么希望之光,看不见前方的路,踉踉跄跄地跪倒下来。
混乱的时候,我有时会向周围的人乱发脾气。
向主治医生、向护士、向老爸、向老妈、向老姐、向望。
向知道我得了癌的所有人。甚至向我自己。
人家对我说“不要紧,一定能治好的”,我不愿意听,只把它当作是一种安慰。
——什么不要紧啊!怎么不要紧啊!要是有绝对能治好的证据的话,就出一份证明来给我看哪!
“打起精神来”,是我最讨厌听到的话了。
——还要让我怎么打起精神来呀!痛苦的治疗。精神的极限。你们这些健康人怎么会懂呢?
然后,我总是会很快后悔。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怎么会想那种事呢?
我觉得谁都不理解我的心情,于是自暴自弃。真希望这个世界上干脆就剩下我一个人。其实,我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下去。
我用手把枕头上散落的头发拂掉,迅速地钻进被窝里,将全身遮盖了起来。
我微微颤抖着想象着死亡的世界。
想象。
想象。
想象。
……好可怕。
不知不觉间严重起来的病,使我害怕,使我害怕得不得了。
为了驱赶像电影结束时的字幕那样,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的多余的念头,我猛然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急不可待地飞快跑出了房间。
我要去的是洗手间。
我拿起了老爸专门刮胡子用的剃须刀。然后咽了一口唾沫,把它举到了前额上。
我不顾一切地剃掉了剩下的头发,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