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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就是岩石,完全拿它没办法,无论你左看右看,它都还是一块岩石,任凭再怎么抚摸,一样是岩石的触感。
——一块厚实的玄武岩。
九十九三藏对这块令人没辙的岩石,有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亲近感。
圆空山的小屋北侧——
这里紧连着山壁的斜坡,斜坡处有石墙,石墙上是一片杂树林,橡树和柞树的树梢覆盖着小屋的屋顶,枝头随风上下摇曳。
那块岩石倚墙而立,九十九盘腿面对着它,望着岩石出神。
岩石就只是岩石。
不知不觉间,想劈开岩石的念头已从九十九心中消失。
尽管心里以无想劈开岩石的意念,但有时还是会望着岩石度过一天。
无法将岩石劈成两半是理所当然的——九十九心里这么想。
过去当他想击碎岩石时,它看起来仿佛是顽强地紧闭着双门;而如今看来,却只是一块普通的岩石,如此地自然。
岩石展现出岩石的样貌,矗立原地。
岩石就只是岩石,如此单纯而又理所当然之事,令九十九深感不可思议。
明亮的日照,射入斜坡和小屋之间,头顶的树萌落在岩石上,婆娑摇曳。
虽说是石墙,但却堆叠得不够平整。
这面墙是真壁云斋和九十九的哥哥乱藏所堆砌而成。石块和石块间留有空隙,泥土外露,从这里长出各种的杂草。
在那块立起的玄武岩上方,有一株龙胆,从石墙的缝隙处娉婷而生。
鲜艳的紫色花朵,在微风中轻颤。
那是一阵又一阵的干风。
不久前,同样的风也才吹得胡枝子花摇曳生姿。
不知不觉间,季节正逐渐推移。
抬头仰望才发觉,原本盈千累万群居天空的红蜻蜓,如今以消失无踪,唯有在地面的荒草上,以及包围圆空山的杂树林周围得以惊鸿一瞥。
只有九十九身上的服装没有任何改变。
一双赤脚踩着木屐,下半身咬着一条牛仔裤,上半身穿着T恤。
他正脱去木屐,盘腿而坐,但他并没有坐得像莲花座那样端正,而是采取更为潇洒随意的坐姿。
感觉就像是云斋坐在这里,眼前摆着烧酒。
九十九将目光移向那朵花和岩石上。
岩石是岩石,同样的,花就是花。
这不是歪理。
眼前的景物映入眼中,心里自然会有这样的感想。
岩石是岩石,同样的,野花就是野花。
如果岩石是岩石,野花是野花,那么,我不也就是我吗?
我就是我——
这股思绪,静静地盈满九十九全身。
正当他的身体很自然地接受这样的想法时,脑中突然产生逆向思考,觉得野花、岩石还有自己,仿佛都是同样的事物。
九十九从验尸中观看宇宙。
他甚至觉得,只要现在轻拍岩石一掌,岩石似乎便会应声而裂。不过,他现在并不想尝试。
“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九十九正享受着这样的念头。
静静凝视岩石和花朵,就像一面明镜,可以映照出自己的内心。
如今,岩石就是岩石,之所以会认为这是如此理所当然,乃是由于自己内心平静的缘故。
思绪甫一至此,这份思绪也逐渐溶于微风之中。
一个甜美的触感突然至唇边苏醒。
是深雪的柔唇所带来的触感。
臂膀仍留有深雪在他怀里哭泣轻颤的感觉。
深雪纤细的身躯,紧搂在九十九壮硕的臂膀中,几欲为之弯折。当时深雪紧抱着自己,她手中的力道透露出哀伤,九十九至今仍然感觉得到。
那晚,深雪首次以自己的力量回应九十九,两人手上的力道清楚地传达了彼此的想法,胜过再多言辞的堆砌。
他们只留下浅浅的一吻。
除了甜美的陶醉外,也伴随着些微的心伤。
大凤的事,在九十九心里激起一阵涟漪。
“大凤对由魅做过的事,我也对深雪做了。”久鬼的这番话再次浮现脑海。
原本像针刺的痛楚,随着这样的痛楚,随着这样的念头一转,顿时转为向棍棒袭身般的剧痛。
就在这个时候——
倚在石墙的岩石下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体,微微地蠢动。
“嗯……”
九十九移动目光。
因为那白色的物体,看来像是个小人的形体,而且还是裸女的样貌。
既像深雪,也像凉子,不过,那也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
那道倚在岩石上的人影,在风的吹拂下飘然起舞。
他在舞动时,化为一张白纸。
他飘向空中,被风吹的不住翻滚,最后是勾住了绽放于杂草中的绿萝,这才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剪成人形不到十公分长的纸张。
此时,九十九察觉到左手方有人,他赶紧将目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