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棉被里,我可以强烈感受到佳奈子的体温,温温的、软软的,能清楚感受到佳奈子的形状。
可是房间的空气十分冰冷,要离开被窝是一件令人百般不愿的事。渴望沉浸在暧昧的昏睡中的诱惑总是挥之不去。今天早上的温度同样降到了谷底。
佳奈子有低血压很容易赖床。天气变冷的话,症状更是严重。脸色会很难看。佳奈子动作慢吞吞地爬出被窝,着手准备早餐。
早餐吃的是奶油炖菜和奶油卷。
如果想睡,其实佳奈子大可偷懒也没关系,不过她似乎是从无到有开始制作奶油炖菜的样子。之所以说“似乎是”,是因为她做料理的样子我看不到。如果只是把事先做好的热一下,那花费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从无到有开始做起。佳奈子做料理和点心的技术是一流的。
奶油炖菜里放有大块的马铃薯、胡萝卜、洋葱,以及猪肉。我俩所使用的深底盘子是同款不同色的。佳奈子的盘子的边缘是淡粉红色,我的则是黄绿色。
把棉被折起,在原先铺棉被的地方摆上折叠桌,放好餐具。
到了这个时候佳奈子也已经完全清醒了。做料理对她而言说不定是帮助清醒的仪式吧。
我用汤匙舀起冒着热气的马铃薯,马铃薯的淀粉质化了开来,表面上披盖了一层奶油。我将汤匙含入口中,炙热的块状物烫着了我的舌头。
“好汤。”
由于嘴巴里塞满了马铃薯,所以我没办法标准地发出“好烫”这两个字的音。
“谁教你要一口吃进去呢。”
佳奈子口气温和地叮咛我。那个嗓音,感觉就好似母亲在眉开眼笑地端详犯了不起眼的小错误的孩子般。
佳奈子平时并不太爱化妆。早上刚起床时的模样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内双眼皮、眼睛细长。她的朋友应该很常问她“你很困吗?”这种问题,佳奈子本人则很讨厌被人这么问。就是一双那样子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浮现淡淡的笑意注视着我。
佳奈子节奏缓慢地将自己的奶油炖菜送进口中。一边看着我,一边细嚼慢咽地咀嚼。
然后,她隔着餐桌向前探出了身子。汤匙在盘子上发出“喀锵”的声响。
系住我的锁链不多不少刚好延伸到了极限。我没办法继续往前挺。要嘛就往旁边闪、要嘛就是身子往后一缩,我只有这两个选择。然而我没能逃开。
佳奈子的手掌轻轻包覆住了我的脸,嘴唇朝我凑了过来。
佳奈子吃过的奶油炖菜流进了我的口中。温度自然、几乎跟人体体温无异的奶油炖菜被咬碎得很绵密。我将那口奶油炖菜吞进了喉咙。有佳奈子的味道。
“好吃吗?”
“非常好吃哦。”我回答道。我试着让自己笑。由于我自己看不见,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笑得自不自然。
一如三餐全都是由佳奈子一手负责一样,我的排泄行为也是全由佳奈子帮我处理。说不觉得抗拒是骗人的,可是既然我无法挣脱锁链,也只能乖乖就范服从佳奈子。
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是商店就有在卖,佳奈子准备了医疗看护用的铁制便盆以及尿壶。
“要不要包尿布?”
佳奈子用调侃我的声音说道。
“这样很丢脸啦,能请你离场一下吗?”
我一如此回答,佳奈子就像在强忍笑意似的吃吃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便盆冰冷得仿佛在抗拒我一样。
【监禁第七日】
这样的生活在今天也来到了第七日。
我学校和打工都没去了。我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这个社会是怎么看待我的消失的。只恐怕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就是了。
这表示有没有我都不重要。我就算死了、消失了,也没人会觉得困扰。不对,佳奈子她现在需要我。我希望是如此,我希望佳奈子是需要我的。
我在超市的打工应该已经被炒鱿鱼了吧?
我也不介意,反正那工作我并不怎么喜欢。
这一个礼拜,我过着和佳奈子两人独处的生活。这样反而美好,更值得高兴。从所有束缚获得解放。我再也不必跟无聊的员工、态度恶劣的澳客低头了。(插花:澳客=台语,指很难缠的客人。)
只不过,我除了这里哪都不能去。佳奈子在的时候她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可是等她一出门,我就无所事事。顶多写个日记罢了。
至于漫画,我果然还是提不起劲动笔去画。最多也只在日记的一角画上无聊琐碎的漫画而已。
佳奈子为我留下大学笔记本和笔头削尖的“2B”铅笔。我继续写日记。
佳奈子人很温柔。既然都要被束缚的话,我宁可由佳奈子亲手把我锁在锁链上。
这里有白纸和我所爱的佳奈子。
今天的晚餐是东坡肉。浮在绍兴酒和甜酱油上的油脂甚至渗透进了葱花里去。黏稠得化了开来的甘味在口齿留香,肉筋卡住了牙缝。吃起来真的很美味。所以我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感想。
“很好吃喔,佳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