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要唤醒我的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长眠于此……」
流站在同时让墓碑和慰灵碑映入眼帘的位置,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片刻之后,流笑了出来。
除了笑之外,他别无选择。承认自己来到四百年后的他,只能以笑声聊表慰藉。
「四百年、四百年呢,吉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坐倒在地,颓然垂首的他兀自发笑。
「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也没有我熟悉的景色,大家都消失了。多年来我所捍卫的人、捍卫的村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流朝着地面挥出一拳。
「请告诉我,吉冈大人,我赢了吗?我真的赢了吗?赢得胜利的我却失去了一切?抑或我根本没赢?」
眼泪沿着脸颊滴落地面。
恶鬼死了,流也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村子、失去了原先的生活。
而且流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个时代没有袭击人类的魔物,人们不再需要战士。即使魔物真的出现了,只要祭出这个时代的火枪,就算是毫无经验的外行人也比流来得管用。过去所修练的技术、所累积的经验,在这个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
恶鬼被打倒了,自己却也在这个时代失去了存在意义。流钻进了时代落差的死胡同之中,转也转不出来。
「流先生……」
春乃远远地凝视着流的背影。
一起出去购物的第二天,春乃带流前来这里。流表示想参拜茅乃以及吉冈的坟墓,未经细想的春乃虽然一口答应,如今看到流的模样,却不禁感到有些后悔。
缩成一团的背影、刻意压抑的啜泣、以及滴落地面的泪珠。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春乃还是感受得到他内心的绝望。
——与亲人朋友生离死别,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过让他这么难过的原因绝对不只如此,应该还有其它的原因才对……
春乃的第六感十分敏锐,不过也因为如此,反而让春乃犹豫该不该出言安慰。流的遭遇令人同情,却也让春乃感到十分悲哀。
因为春乃对流而言一点价值也没有。
如果流真的把春乃这些现代人当成朋友,应该会主动要求协助,至少也应该跟大家分享内心的痛苦。
可是流却没这么做。
这就代表了春乃对他而言没有半点价值。
「……流先生……」
因此春乃只能噙着泪水,远远凝视着流的背影。
从坟前回来之后,流显得更加忧郁,即使是圭介请求他指导剑术,也不改他的消沉。
「叔叔好。那个老祖宗……不,流先生在吗?」
「在是在啦,你找他有事?」
春乃的父亲,也就是水际孝治一脸讶异地看着来访的圭介。这里是办公室兼自宅的玄关,圭介一改先前的轻浮,神色肃穆地站在门前。
「我想请他指导剑术。」
「原来是这件事。」
孝治闻言,不禁用力地点点头。他知道圭介正值低潮期,也从圭介的父亲以及春乃的口中得知圭介想向流讨教剑术。
「流先生在房间里面,不过他这阵子没什么精神,不知道会不会答应你就是了。」
孝治脸色一沉,不过这早在圭介的预料之中。透过春乃的描述,圭介对流的现况十分清楚。
「没关系,还是试试看好了。」
剑道比赛的时间是在夏季庆典前夕,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因此圭介今天才会硬着头皮登门造访。
圭介进入房间的时候,流正坐在外廊,倚着柱子眺望初夏的青空。
——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剑客吗?
这就是圭介对流的第一印象。在他的想象当中,流的背影应该更加的剽悍,而且找不到一丝的破绽;可是眼前的水际流不但了无生气,全身上下更是破绽百出。
如果现在动手的话,搞不好真的能把他打倒在地。
「你、你就是流先生吧?」
圭介怯生生从背后开口,眼前的人物缓缓转过身子,看了圭介一眼。
无神的瞳孔、绝望的神情,简直就跟人生的失败者没什么两样。
「……你是谁?」
「我、我是春乃的朋友,叫作圭介。我练了几年剑道,如今却处于低潮期……就是很不顺的意思,所以才想请你这位传说中的名剑客指导剑术……」
圭介把心一横,直接向流表达来意。比赛成绩不如预期,圭介的内心十分焦虑。
「不成。」
简明扼要的回答。流再度仰望青空,无视于圭介的存在。
「为什么?」
圭介不禁提高了音量。
「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是的。」
背对着圭介的流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
「你叫作圭介是吧?为什么想学剑?」
「因为我想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