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罩这一招,连我自己也被搞得很不舒服,因此对崇仔的质问我无话可说。崇仔以余光瞟着我继续说道:
“不过,在这种地方混,偶尔可能就该这么邪恶,否则怎么搞定这些恶人呢?接下来还得替那孩子物色一份工作吧?”
我点点头,崇仔便说道:
“那就由我来帮他找份合适的工作吧。”
看来,在池袋能有几十个街头混混原以为这个“国王”卖命,不是没有原因的。
◇
当天下午五点,“欢乐之夜”便遭到了池袋署生活安全课的突击取缔。书名乔装成客人的刑警,把未成年员工召到宾馆,一确定掌握证据后,十几名专家组成员便即刻冲进了伴游公司位于池袋二丁目的一户公寓内的办公室。
老板是四十二岁的鸟居隆介,与一个受雇于他的司机当场被逮捕。当时在办公室的还有五名员工(其中两名未成年)统统被带往池袋署接受侦讯。当天没上班的另一名司机贾隆·瓦拉迪则将在日后被传唤侦讯。
星期六深夜,贾隆·瓦拉迪被人发现躺在一台遭人弃置的丰田里。警方在下午时分接获线报,立即赶赴现场,等他们到达丰田车所在地时,发现戴着头罩的瓦拉迪已是屎尿失禁,那个头罩里已经塞满了自己的呕吐物,警方赶紧将他送往医院急救。
瓦拉迪生理上只是出现一些脱水、肩头轻度灼伤之类的轻伤,因此并无生命危险。但心理上的创伤或许是相当严重的,当然,这是他这个皮条客必须付出的代价,谁让他做出那种有违人性的事情来呢。
◇
崇仔的确不愧是街头混混的头目,他很快帮沙雅父子在一家衣料仓库找到了工作。这是一份他俩都能干的差事,每天父子俩只需根据各零售点的订单,在宽敞的仓库中找出订单所要的衣服装箱就可以了,所以算得上是最适合他们的工作。
沙雅父子分工合作,白天由爸爸沙吴顶班,而放学之后则由沙雅在仓库值守。当然,这份工作并不能使他们家彻底脱贫,短时间内,他们一家还是不可能加入健康保险,也不太可能马上搬到更大的房子里去。毕竟对难民来说,日本并不是个天堂。所以每逢周六,沙雅依然会上我们店里拿一些卖相不好的水果回去给家里人吃。
在这种宁静的日子里生活真好,我们明显能感觉到沙雅一家重新找到了欢乐的种子,并且不断地发现生活的乐趣。而聪明伶俐的沙雅也和我老妈混得很熟了,他经常会陪我老妈一起看他们都很感兴趣的职业棒球比赛。而我呢,在这个暖和的五月,所能做的只能是把那些昂贵的哈密瓜切成块,装进包装盒。我越来越发现原来在水果行赚钱是一件如此有意思的事情。
这一天正当我又在奋力切着那些哈密瓜时,头上突然响起一声熟悉得很的声音:
“你好呀,阿诚,哈密瓜有没有我的份啊?”
哈,原来是池袋警署的吉冈先生,原本在我眼里有些猥琐的吉冈,此刻看来却是如此亲切。吉冈看我停下水果刀,微笑着对我说:
“阿诚,你们这次干得不错。那个名叫瓦拉迪的家伙被查出非法拘留,已经被我们移交给出入境管理局了。”
说完,吉冈便朝店内坐着看棒球比赛的沙雅挥了挥手。沙雅因为此时两次到池袋警署做笔录,而负责的正是吉冈,所以两人早就认识。
沙雅注视着吉冈,眼睛中透着兴奋和安心。吉冈朝他喊道:
“嘿,近来过得还好吗?好好学习哟。以后可别变成阿诚这样,天天没出息地蹲在这个破地方卖哈密瓜!”
我哈哈大笑,把四分之一个削了皮的哈密瓜串上精致的新竹签,边递给吉冈边打趣地说道:
“敢笑话我,你自己比我强哪去,你那件头屑成堆的大衣该穿了有十年了吧?”
我还在念中学时,就认识吉冈了。他那时与现在一样穿着米黄色的大衣,唯一好点的就是当时他的头发还没现在这么稀疏。而十年之后呢?我已有一个学生郎变成了水果贩,而吉冈似乎除了那头头发变得越来越少,一点变化也没有。
十年以后,沙雅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呢?这恐怕是一个谁也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所以,我们还是好好地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我和吉冈相视而笑,而后我朝店里喊道:
“沙雅,你也过来吃点哈密瓜吧!”
在五月这晒得人心暖暖的阳光下,我们三个自得其乐的“穷光蛋”就这么逍遥自在地在西一番街的人行道上并肩吃起哈密瓜来,试想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事比此刻手里的哈密瓜更让人垂涎欲滴的呢?
吉冈吃完,就把竹签随地一扔,真搞不明白这些文明秩序的维护者怎么这么不注意卫生。他跟我们两个说还有些文件得处理,便沿人行道走回了池袋警署。
看着奔忙的有些驼背的吉冈,沙雅又用他那招牌式的合掌,朝吉冈的背影施了一礼。
我?你问我在做什么?呵呵,不怕你们笑话,我也在和沙雅一样,朝那家伙的背影合掌膜拜呢。
毕竟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和他有多少头发或者多少钱是没有必然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