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佳把另一边的后左车门打开。里面是孝作。
“受苦了,孝作。”
孝作颤抖着点头,从后座下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旁边的草丛上吐了起来,然后边擦着嘴边往回走,看上去很虚弱。
“我们喝了伏特加,还吃了伊索米塔和葡罗万灵,药性很强,所以交谈的时间特别的短。”
这时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说不出确切是什么味儿,只觉得有点像枯叶燃烧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往车内看去,只见副驾驶座下放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喷着红色火焰,像极了地狱的炼火。也是因为火炭的关系,车内的温度特别高,让人无法忍受。
我还在魂不守舍的时候,阿英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张被汗珠占据的笑脸,这是成功的喜悦。
“并不是每次都像这次一样顺利。”
他从军裤的后兜里掏出手机,取消了紧急信号的震动设置。因为震惊的冲击力,让我产生过了很久的错觉,事实上从阿英行动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秒而已。
瑞佳拉着小女孩的手,阿英拖着依然神志不清的男人离开车子,往旁边的公墓走。过了这么久,药劲还没有过去,他滚在草丛上,双腿好像是脱离了身体一样不受控制地打战。阿英给了男人一个耳光,几乎是吼着问:“你有没有见到叫黑色牧羊人的家伙?”
男人依然沉默,似乎是在反抗,阿英又打了一个耳光。孝作压低声音跟我说:“打他是为了不让他睡着,这比起枯燥地坐着等快多了。”
也许是药劲的原因,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孝作的脸色变得跟鬼一样难看,我问他:“这次蜘蛛在留言板上的昵称就叫黑色什么来着?”
孝作点头,蘑菇发型也跟着摇晃起来,把脸色衬得更差、更没有精神。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偷喝了安眠药和酒精调成的鸡尾洒?”
他极力否认地摇着头说:“我装成吃药的样子把药悄悄地扔了,伏特加就扔不成了,所以喝了一小口,但是我根本不会喝酒,所以就这样了。蜘蛛没有亲自参加这次活动,所以我直到最后都没有见到他。那边那个男人叫远藤,是上班族,他加入后,蜘蛛把自杀方法传授给他,把药也交给他,基本上就算是他负责这次自杀活动的。
阿英不停地打着远藤,追问黑色牧羊人的情况,力道并未随着次数而有所减轻。我记不清是打到第六次还是第七次的时候,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上班族开口了:“我现在很清醒,求你停手吧。”
阿英的手像是被固定了似的停在半空中说:
“你到底有没有见到黑色牧羊人?”
男人点头,微微张开嘴。我现在看清楚了,他穿着细条纹西装,但是并没有打领带。远藤口若悬河,一张嘴就关不住。是安眠药有释放受压抑情绪的功效,还是这种迷离的状态和阿英拳脚造成的效果?现在无从得知,只知道这位留言板访客现在亢奋的情绪绝不亚于一直聒噪不停的夏蝉。他说话的同时,口水也不示弱地一直往下流。
“我因表现优秀被派调到东京的总公司,到了这里以后,一切都变了。以前我在分公司的时候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到了东京之后,我不再是公司的佼佼者,在竞争激烈的总公司,我每天都被工作压得无法呼吸。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可以诉说的朋友……不久我得了抑郁症,向公司请了两个月的假。我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无法去面对我的父母,没有再在地狱一样的公司待下去的勇气和自信。所以我想告别这一切,告别这个糟糕透顶的人生。”
阿英又打了他一记耳光,冷酷地说: “你真的为你的父母考虑的话,就不应该选择自杀,即便再不如意也要活下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凄凉,你的父母会一辈子都活在你自杀的阴影中。你是在哪里见到黑色牧羊人的?”
远藤原本迷离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亮光。
“六本木之丘的咖啡厅,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瑞佳以跪坐的姿势贴近这个上班族问:“性别是男是女?”
这个集体自杀未遂的男人脸上微出微笑,这是在梦里才会有的笑容。
“是男的,长得眉清目秀,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绝不会像你们一样批判我说的话,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认真聆听。他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人终究会死,只是迟早而已。与地球和宇宙的历史相比,人的一生是那么渺小,连蝉翼都不如。自杀并不是对生命的否定,只是暂时的消失,离开这个荒谬的世界,是一个解脱的方式,好与坏都不是对它最终的定论。”
我和阿英都很无奈地看着对方,还有点吃惊。蜘蛛在自杀者看来就是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天使。我看得出瑞佳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
“然后他就把安眠药给你?”
“思。”
阿英再一次使劲给了他一个耳光,远藤似乎是痛得流出了眼泪,也许眼泪还有别的含义。
“他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我会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求你们别打了。他大概一米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