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
机动护甲在不断受到接连攻击之后,性能已经低落见底,也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对我而言,有件事情绝对不能忘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为了逃离循环,我曾经下定一个决心。
在手套包裹的左手手臂上写有以油性笔所写上去的数字“160”,而当这个数字是“5”的时候,我就应该已经下定决心,我决定要将这个世界上最高超的战斗技术带到下一天,这是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的秘密,我没对丽塔、与那原,也没跟每回陪着我一同训练的费列渥说——这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们是一直在自己身旁的朋友,所以我并不畏惧死亡,我虽然认为被丽塔杀掉其实也无所谓,毕竟如果没有她,我这条命早就已经丢了。与其牺牲拯救自己的女神苟活,在这里倒下或许也不是坏事。
但是……
如果在这里放水的话,曾经在满布弹坑的岛上内脏四散、吐出血液、捡起断掉的手腕往前冲剌的混帐循环便会消失无踪,就像枪口冒出的硝烟一样,就像爆炸处冒出的黑烟一样,全都会轻易地消失无踪,仅存于记忆之中的一百五十九回战场就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事情。
若尽全力而失败的话就无所谓,但是我不想因为放水而死。
现在的我,大概……绝对跟丽塔想着一样的事情,我能够明白她的心情,在狗屎混帐的世界里经历循环的我们心里都很明白——就像桐谷启二曾经在特牛岛上挣扎爬行一样:丽塔·布拉塔斯基也曾在美洲大陆的某个战场上拼命来回穿梭驰骋。
如果我活下来的话,无可取代的她便会死去;而如果她活下来的话,就是我死。这并不是烦恼就能从脑子里挤出能够令人接受结论的问题,因此她才会不经言语,直接将“我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必须得死”的选择题交由战斗技术的高下做出决定。
既然如此……
我必须认真面对她寄托在钢铁刀刃上的质问。
因此,我选择拾起战斧。
我跑到餐厅的中央,然后面向丽塔。
这里正巧就是我当初与丽塔用酸梅比试气魄的位置,明明只是前一天才发生的事情,但是我却感到非常怀念。那次对决也是丽塔获胜,只要是跟胜负扯上关系,丽塔·布拉塔斯基总是特别有天份。
深红色的机动护甲兵一步一步地逐渐走近,就有如试探我的动作一般。
她在一个战斧长度的距离停下脚步。
摆出架式。
拟态跟人类的战斗还在餐厅外面持续进行,战斗的喧闹声响传进只有我们两人发出声音的餐厅里。
外面传来阵阵轰炸的鼓声,炮弹切穿空气的声音犹若长笛,而机关炮则像打击乐般敲打出一连串的声响,至于我们两人则是开始击打手上以碳化钨制成的铙钹。
我们的战斧互相紧咬不放,在这个崩塌的餐厅里没有半个能帮我们鼓噪喧闹热场的家伙在场,只有堆起来的餐桌与翻倒的椅子是我们的观众,配合夺命音乐的每一个节拍,深红机动护甲跟土灰机动护甲不断跳着与死亡仅隔装甲板的舞蹈。
配合丽塔的习惯,我们以螺旋的方式移动,并且以脚底的鞋钉在地上同时画出螺旋的纹路。我们一面在身上裹着融会人类的智慧所创造出来的装甲服,踏着最适于战斗的舞步,一面以千年以前的蛮族们所构思的未经修饰粗糙武器互相击打。
战斧的刀刃已经破损不堪,机动护甲也已经充满伤痕,电池的电力残量即将见底,我纯粹只以精神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我们两个人同时纵身一跃。
我很清楚这次的攻击将会是无法躲避的致命一击。
我并没有思考接下来的动作,毕竟边思考边动作是训练时才应该做的事,借由一百五十九次的实战所刻下的经验正在自动操纵我的身体。
丽塔用力朝我一挥。
我往下段横扫做为反击。
两枚巨大的刀刃擦身而过,装甲亦被斩击撕裂。
我与她的差异只有一点。
丽塔是靠自己一个人设计出与拟态战斗的方法。
而我则是看着她战斗的样子一路成长过来。
无论是她在什么时间点挥舞武器,抑或是什么时候踏出下一步,这些动作全部毫无还漏地刻录在桐谷启二的操作系统中,我深知丽塔每一步即将采取的动作。
因此,丽塔的一击仅仅擦过我的身体,而我的一击却完全粉碎丽塔的机动护甲。
深红色的机动护甲开了个大洞并且站在原地。
“丽塔!”
她的战斧开始不断抖动,因为机动护甲会将肌肉的痉挛动作当做操作信号处理,碳化钨柄跟装甲相触并且发出喀嚓喀嚓的恼人声音,而无法判断是血还是机油的黏滑液体从布满龟裂的装甲裂缝中渗出。这幅景象似乎十分眼熟,我的恐惧感也随着突然迅速攀升。
深红色的机动护甲伸出手腕找寻自己肩上的插口,她打算进行接触通信,而我清晰地听见一道女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