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需要从头学起吧。至今的人生或许也将化为乌有。最重要的是,我周围的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朋友,我又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呢?
“好怕……我好怕……”
没错,这一刻支配我全身的,毫无疑问是恐怖。
“这样啊。怕……是吗?”
我说光,你什么意思啊?——力王丸的话遭到了无视。光姐继续说下去。声音冷彻刺骨。
“那样的话,被你打倒的家光又如何呢?象征自己男性身份的‘刀’,就这样被毫不犹豫地、不由分说地一刀两断——你有想过吗?”
家光。刚才持突击枪和我战斗的西装姐姐。那个人也是アンシー。那么,虽然外表是女性,其真实身份却是男人。那把土龙枪就是他的“刀”,虽然后来被我乱舞的日本刀砍断了……砍断了?也就是说折刀了?折刀的人再也无法变回男性……
“啊……”
我把……我的刀把家光的枪一刀两断了。换句话说,是我把家光他……
“因为我、我、我把家光……把那个人的‘刀’砍断了……所以他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女、女人了……是吗?”
事到如今,我终于开始理解了——我所做的行为,以及我的行为带来的后果。
而这,恰恰是我极力避讳的行为。
我现在生活在由我、母亲和姐姐组成的三口之家。父亲已在一年前故去了。
父亲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属于笑口常开的那种。即便发现我搞恶作剧,他也会耐心地问我这样做的原因,而不会对我严加呵斥。有时甚至会提出更有意思的方案,让母亲头痛不已。
除了那一回,唯一的一回,和气的、温柔的父亲对我发了火。
那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天,从学校回来后,我把书包往玄关一扔,就直接奔着附近的公园去了。那里本来是一块按照土地规划而在住宅区之间留出的细长空地。后来有人对这块空地加以改造,就成了现在这个小小的公园。里面的设施很少,只有滑梯、沙坑和两个并排着的秋千而已。也因为这个缘故,会来这里玩的人少之又少。对于没有同龄玩伴,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我来说,这个公园不啻是个小小的王国。尤其是滑梯顶端的平台。那是公园中的最高点,坐在那上面眺望街道、仰望天空,是我的乐趣所在,也是我每天的必修课。然而在那天,那里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占领了。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留着齐肩的头发。那个小孩就这样坐在我的特等席上,出神地眺望着天空。本以为这人迟早会回去的吧,就边荡秋千边等。但是,那个孩子一直怔怔地望着天空瞧个不停,完全不见要走人的迹象。我继续等。可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地被染红,我开始焦躁起来。然后门限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这份焦躁又开始加速。其实最令我不满的,是自己一贯的居所被人鸠占鹊巢这一点。我下定决心,向那个小孩走去,沿着台阶登上滑梯。即使距离近到我的鼻息快要吹到眼前的背部了,小孩也没注意到我,继续望着天。这种态度让我越发生气,然后——
下一个瞬间,我看到的是那个小孩从滑梯的平台笔直地往地面摔下去的情景——就这样头下脚上地栽到了地上。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连那孩子是否平安都想不起来。不过多少还留存着去医院探病的印象,想来还是活着的吧。事后我才听说,那孩子只是到亲戚来玩的,并不是附近的人。到那天为止都没见过,应该是确有其事吧。
不过,那时候父亲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父亲自己忍不住热泪盈眶,接着紧紧地按住我的肩膀,说道——
“不管做了什么,至少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我受到了震动。不仅是因为父亲对我发火而害怕,更是因为自己惹父亲生气而羞愧——现如今,当时的感受已经不是那么鲜明,不过我猜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自那以后,我尽可能不去影响到他人,努力做一个平均的平凡的人类。我没有那个自信去承担责任,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因为这个缘故,也曾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我并不后悔,反而已经习以为常了。尽管如此,偶尔还是有对他人造成伤害然后对方找上门来的情况。这种时候,我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责任,一直到对方说出”不必了”、”够了”、”我原谅你”为止。开始的时候,纵然对方已经不追究了,我仍然会感到过意不去而缠着对方补偿他们。不过后来发现追得太紧了反而会惹出另外的事端,就不再这么做了。
然而。然而,我却用这双手把一个男生变成了女生,永远地剥夺了他作为男性的权利。
这不是父亲所说的“做了什么”又是什么呢?既然如此,我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去扛下这份责任了。然后具体来说,要在这种情况——男生变为女生——下负责……果、果然只能是结、结、结婚了吧。
“我倒觉得重点不在结不结婚这种简单的问题上面啦……?”
这声提醒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原来是光姐说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