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曾经开玩笑似的这样说过。
国道上,两辆海军的卡车向西驰去。警防团的汉子骑着自行车,手拿喇叭筒,在吼叫着什么。
“两颗家伙直接掼了下来,俺想拿草席盖上去,可那油脂全都泼洒出来了。”
一个与清太年龄相仿的少年在跟友人聊天。
“上西、上中、一里冢的各位乡亲们,请大家到御影国民学校去集合!”
清太听见喊到了自己居住的街道名字时,猛然想起:对呀,没准儿妈妈在学校里避难呢!他走下堤坝。炸弹呼啸声又响起来,瓦砾堆里火势尚未平息,若非街面相当宽阔,那热气会烤得人不敢从旁边走。
“就在这里再等一会儿。”他对节子说道。
而节子仿佛是在等待哥哥发话似的:“哥哥,我要撒尿。”
清太将节子放下,抱起她,让她两腿冲着草丛,小便喷涌而出。清太用手巾帮她擦了擦,说:“头巾可以不用再戴啦。”抬头一看,节子满脸都是烟灰。“这一头是干净的噢。”他用手巾的另一端蘸了点水壶里的水帮节子把脸擦干净。
“眼睛好痛。”节子的眼睛被烟熏得红红的,充血了。
“到了学校就给你洗.”
“妈妈咋样啦?”
“在学校里呢。”
“那我们去学校!”
“现在还太烫,走不过去。”
节子哭闹着要到学校去,那声音既不是撒娇,也不是因为疼痛,听上去莫名地老成。
“清太,见到你妈妈了吗?”对过人家还没嫁出去的大姑娘招呼说。这时清太正在学校的操场上请卫生兵给节子清洗眼睛,洗了一遍还是疼,于是走到队列末尾再次排队。
“没有。”
“赶快去看看。你妈妈受伤啦。”
清太还没来得及说“请帮忙照看一下节子”,那姑娘抢先开口道:“我帮你照管妹妹。蛮吓人的噢,节子,你哭了没有呀?”她平素并不见得多么亲热,然而此时却如此热情,一定是知道了清太妈妈的情况十分糟糕。
清太离开了队列。这里是念了六年书钓校舍,他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医务室。只见洗脸盆里满是血水,碎绷带、地板、护士的白大褂上全都沾满了鲜血。里面有一个男子身穿国民服,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还有一个女人,穿着扎脚裤,一条腿裸露着,上面裹满了绷带.清太不知道该如何问话才好,便无言地站着不动。社区居委会主任大林伸手搭在清太的肩头,说:“啊,清太,我正找你呢。你没事吧?这边来。”大林将清太带到了走廊里,自己却再次返回医务室,从污物盆里的纱布中拣出来一个断了的翡翠戒指,回来对清太说:“这个是你妈妈的。”清太以前的确见过。
一楼尽头的手工教室收容着重伤员,更加危笃的伤员则安置在里厢的教师办公室里。妈妈上半身缠着绷带,两只臂膀好似球棒一般直挺挺的,脸上也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唯有眼睛、鼻子和嘴巴露着黑洞洞的孔,鼻尖宛如天妇罗的面衣。看上去依稀眼熟的扎脚裤上,到处是烧焦烧烂的痕迹,露出下面驼色的衬裤来。
“刚才总算睡着了。最好能送进医院里去,可医院都烧光啦。好像西宫的回生医院还没烧掉。”
妈妈看似睡着了,其实是陷入了昏迷状态,呼吸也不均匀。
“这……我妈妈心脏不好,能不能给她一点儿药?”
“好,我去问问看。”
尽管大林点头应允,可清太也明白,这要求很难满足。躺在妈妈旁边的汉子,每次呼吸时,从鼻子嘴巴里就会喷出血泡来。不知是因为看着不舒服还是于心不忍,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女学生环顾四周,用手巾揩拭了去。而对面的中年妇女下半身裸露着,仅仅在局部放了几块纱布,左腿自膝盖以下没了。
清太试着喊了一声“妈妈”,心里却没一点底,他心中惦挂着节子,便又走到了操场上。节子跟那位邻家姑娘在安放单杠的沙坑处。
“认出来了吗?”
“嗯。”
“好可怜啊。有啥帮得上忙的,只管说好了。对啦,你们领了压缩饼干没有?’
清太摇摇头,姑娘说了声“那我去帮你们领”,便走开了。
节子拿着沙坑里捡到的冰激凌挖勺在玩耍。
“把这个戒指放到钱包里,可不能弄丢啦。’
节子把戒指收进了钱包。
“妈妈身体不舒服,过几天就会好的。”
“妈妈在哪儿?”
“医院里,在西宫。所以你今天跟哥哥住在学校里,明天去西宫的阿姨家。知道不知道?阿姨住在池塘旁边,就去那里。”
节子不语,堆了好几个沙堆。
不一会儿,姑娘拿着两个茶色的压缩饼干口袋走了回来。“我们在二楼教室里,大伙儿都在。你们也过来吧。”
清太回答说,待会儿就去。可是和父母双全的家庭住在一起的话,节子就太可怜了,其实清太自己没准都会哭出声来。
“吃不吃?”
“我要到妈妈那儿去。”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