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才能决定出「天下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毛利家统一中国地区的事业也不过是征伐邻国的无义之举罢了。
这样的结局,是一代目元就和二代目隆元都不愿看到的。
即便这样做会与自己的亲生妹妹为敌————这个从出生起自己就一直爱着的妹妹。如果自己被迫杀死她的话,那么自己的灵魂,也会被撕裂成两半吧。
(如果隆景以少女的身份选择了相良良晴,身为双胞胎姐姐的我挑起「统一天下」的重担也不是不行。这样隆景就能捡起所有果实了。如果毛利两川中有一方能够以胜利者的身份存活下来的话,那么兄长·隆元的遗子·辉元也能幸存下来。)
「惠琼。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最后的。把一切交给我就行。另外,你还有个任务必须去完成。也许,这是我在这场战斗中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
「任务…….吗。」
「请你作为使者,前往松尾山的隆景那吧。把你自己的话转达给她。我们毛利两川,也许,就此别过了…….」
说到这里,吉川元春早已泣不成声。尽管她将紧闭双唇,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情感,但豆大的泪水还是从这个「刚勇之将」的眼中不断溢出。
在毛利家中,毛利两川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妹妹·隆景拥有远超于织田信奈的智谋,武力却弱的可怜。而姐姐·元春武力强悍,甚至许多男子都无法匹敌。生来就把战斗当做自身归宿的吉川元春,对《平家物语》、《太平记》这类行军故事尤为兴趣。
而这其中,特别是《平家物语》中的「敦盛临终」这一幕,让吉川元春尤为感动。
「源平合战时,平家于一之谷之战大败于源氏,遭遇灭顶之灾。源氏一方之将·熊谷次郎直实讨取了平氏一方阵中一位贵公子。那公子生得面若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一副风流俊俏之像。更兼此公子精通音律,擅吹横笛,实属风雅之人。此公子为谁?乃平家武士——平敦盛是也。
话说适逢平家大败之际,平敦盛本欲随军而退,却不料敌方阵中一豪迈武者前来叫阵,「尔既为武人,何故临阵露怯,惶惶如丧家之犬?何不凭手中兵刃,与某一较短长?」敦盛闻言,回马挺枪,径直杀来。然敦盛本为风雅公子,何能与熊谷直实这等猛将匹敌?战不多时,敦盛丢盔弃甲,败下阵来。熊谷直实本欲取其首级,猛然见敦盛面容俊俏,正值少年,几与己之孙辈无异,顿生恻隐之心。又见敦盛腰间一翠竹横笛,恍然曰:「阁下莫非昨日阵前吹笛之人?阁下精通音律,何苦来此修罗地枉送性命?阁下可速速离去,寻一隐僻之处潜心修研,某亦能无愧于心。」直实言罢收刀入鞘,意欲纵其归去。
然敦盛虽为风雅公子,亦为武家之人。敦盛欲以死成其节,奈何直实苦苦相劝,亦不为所动。直实眼见后方源氏追兵渐近,不忍敦盛为源氏所获而受辱,遂以所携之刃取下敦盛首级。直实乃取敦盛腰间之横笛,轻吹一曲,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闻者为之怆然。而此战后,直实亦舍弃兵戈,遁入空门去也。」
而妹妹隆景却无法理解元春的爱好,「姐姐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经历加到故事里写成恋爱故事呢?这样做人会变腐的……」总是为此感到困惑不已。其实,吉川元春是将有着少女般俊俏面貌的平敦盛,与生于战国乱世的姬武将们的身影重叠了起来。是啊,本是豆蔻年纪的自己却要用柔弱的双手高举「姬切」在战场上战斗,而自己的妹妹·隆景缺乏武者必须的勇猛,却拥有超乎寻常的智慧。然而乱世却把这样一个体态柔弱而内心温柔纤细的少女推入了战争的漩涡。造化就是如此的作弄人。从平敦盛的故事中,吉川元春看到了自己和妹妹·隆景的影子。
(「敦盛」……….织田信奈在桶狭间战前所跳的那支幸若舞也是「敦盛」。这曲「敦盛」正是因杀了平敦盛而舍弃武士身份,遁入空门的熊谷直实所作的。果然,这一切都不是偶然,隆景的命运,早就…….)
自己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呢?
「抱歉……惠琼。我情绪有些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呢。请听我说…….拜托了。」
请务必牢记每一句话,吉川元春再三叮嘱道。
「我明白了。」惠琼点了点头。
※
在南天满山的相良军本阵,已经可以看到南宫山上的吉川军准备下山的动向。而由蒲池宗雪率领的一万大友修罗队,却依旧被盘踞在伊势街道上的德川本军堵在了半道……更何况,这支援军从九州远道而来,在长时间行军的消耗下也已是强弩之末。而且,即使被岛津军突破本阵,「德川四天王」中也有三个带伤,但这些来自三河的德川武士依旧会愚直地守护着自己的主公,直至最后一口气。
能让他们为之一搏、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正是德川家对于「天下」的执念。
自家主公的祖父和父亲相继被家中重臣暗杀,年龄尚幼就被织田家掳去做人质,过着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些跟着家康同甘共苦的家臣,对她有着绝对的忠义心。
相良良晴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