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别开视线,坐进驾驶席。
目送车子缓缓远去,早苗思绪混乱,怯懦地踏出脚步。
毫无实感,就连刚才出现眼前跟自己说话的女儿,都好像是一场美梦。像喉咙中堵塞着什么的违和感始终不散。
早苗驱动迟钝的思维,如往常一般把包包放到自行车篮子上,踩上脚踏。
女儿离开后,她辞掉夜晚的兼职。在附近的小面包店打工,赚取些许金钱,勉强能维持生活,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对没有业余兴趣,也没有什么愿望的她来说,不饿肚子的生活是失去女儿后唯一的道路。
穿过熟悉的小道,经过两个红绿灯,越过工程中的公寓前,转入宽敞大路。工作的面包店就在前面。
面包店门外,店长已经开始打扫。
“啊,早上好,朝雾。”
手里拿着扫帚的店长笑着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来得比平常晚呢。”
店长问,她把自行车停好,惶恐地低下头。
“对不起,今天早上我女儿--”
说出口的瞬间,心底涌上了什么。
每天她都在后悔放走女儿。那种悔恨不已的感觉不分昼夜地灼烧着她的心,干枯的心每天都在挣扎撕扯中生存。
但是,现在不是了。
“女儿--”
害怕别人的注视,每天躲在狭窄的房子中过活的女儿,幸福地笑了。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前往众鬼居住深山的途中,前来迎接女儿的鬼真挚的话。
神无一定会幸福,一定会成为深受宠爱的新娘。
那时候早苗认为这不过是男人的安慰、同情的说话。跟十六年前一样的憎恶--不,她甚至比憎恶更加讨厌华鬼。所以她不相信流于表面的言辞。
但,她错了。从女儿的表情她深信,那时候男人说的话不是假的。
“神无来见我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脸颊传来热热的濡湿感。店长惊讶地丢开扫帚,跑到哭泣的早苗身边,慌忙地问:
“你没事把!?朝雾!?”
想要说没事,却发现嘴巴只能发出哽咽。泪水宛如冲破关卡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肩膀直颤抖。
“神啊……”
无论怎样都无法逃避的命运,每次看到女儿肌肤上禁忌烙印,她都会陷入绝望深渊。
如果说鬼要夺走她的姓名,没人会相信吧。别人会认为她头脑有问题,好不容易保护住的女儿甚至会被夺走。她在绝境中却不能跟任何人商量,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不愿逃避别人的关注,隐形人般生活。
没有神。神不存在与世界任何角落。
--她一直、一直这样想。
“神……神,那孩子……”
希望以后自己深爱的女儿不会再哭泣——她不断祈祷。
泪珠跌落在紧握得发白的手上。
如孩子般哭泣的她,无法想到有什么词语能总结自己的心情。
希望那笑容能永远持续、还有希望女儿永远幸福。
牢固地紧闭着的门开启了。想起神无离开自己的过程,越想越觉得心情复杂。但自己深爱的孩子,没有被过去束缚,全身都沉浸在幸福中,笑了。
知道女儿比想象中坚强,她放心了。
害怕的不是蜷缩在黑暗中的女儿,也许是不断虚张声势的自己。她首次有了这种想法。
“朝雾,先到店内去。”
店长说,早苗这才发现店长一脸困扰的样子。她点点头,仰起脸,露出些许微笑,走进店内。
“先坐下,我给你杯咖啡。”
一盒纸巾被递到面前,早苗一脸泪痕地笑了笑。
“哎呀,第一次呢。”
“呃?”
“你笑了。我们延迟开店吧。”
走到柜台后的店长朗声说。咖啡豆和面包的甜香味溢满店内,让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了。小小的店面反映了店长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格,让人觉得莫名的舒服。
“不介意的话就说给我听听吧。”
不是强制要求,而是很自然的聊天——她惊讶地把原本落在桌子一角的视线转向柜台。但是他背对着她,开始准备煮咖啡。
她眨了眨眼。想着不回答也没关系吧,但她装出任性的样子,有见及此她笑了。
那天之后,像偶尔想起那样,她家的电话响起来了。
打电话来的人只有一个,第一句问候语也是相同的。自制的声音每次都会叫“妈妈”,她总是选择沉默。觉得那声音相当温柔的早苗,还是那么沉默,无法说出任何快乐的话题,然而还是精心等待女儿的电话。
春来夏去,世界沾染上美丽色彩的时候——
爱女跟人生伴侣的鬼一起来到老旧的公寓。他们珍惜地抱着年幼的小生命,一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