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唰!!
什么东西裂开的巨大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
「!!」
阿臣蘧然抬起脸。这一瞬间,充斥自己周围的空气、气息、异样昏黑的灯光,全都只能让人感觉不曾存在过一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如梦初醒般吹散了。
阿臣连忙转向身后。
可是背后佛龛的门紧紧地关着,锁并没有解开。就连古怪的气息也完全感觉不到了。
「什……!?」
阿臣抬起视线向佛龛们看去,他维持着单膝撑在地上转过身去的姿势,陷入混乱。
这俨然就如同蘧然梦醒的瞬间,直到刚才为止所看到的梦境与现实没有完全切换过来的混乱感觉一样。
就在刚才感觉到、听到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只是,直到刚才还以为是现实之物的余韵,让全身皮肤同时冒起不快的鸡皮疙瘩,然后又像走过去了一般,消失了。
「我、我睡着了……?」
阿臣茫然地自我确认自我,嘟嚷起来。
嘴唇发干,黏在一起。阿臣觉得这也是自己睡着过的佐证。鼻子和喉咙下面也很干燥。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书桌跟前看着参考书,然后打了个盹儿。这没有任何矛盾。
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也是促成这个现象的理由。然后之所以会做那个梦,也能用同一个理由说通。
「………………」
阿臣轻轻地摇了摇感到有些沉重的脑袋。
虽然状况渐渐清楚,但正处于混乱这件事没有改变。至少身体的感觉整体上非常沉重。
可是这种感觉,也到此为止了。
居室里传出的声音是阿臣醒来的诱因。而那个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了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
……的……你的……啊!
「……叔叔!?」
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是梦。
阿臣连忙站起来。一直戒备的事情发生了。阿臣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今天才会呆在这里的。
他急忙打开槅扇,来到走廊上,冲向居室。
他从居室外面感到一阵吵吵嚷嚷气氛,叔叔的怒吼声比刚才更加清晰。
「……你打算光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么!?开什么玩笑!都怪你们!秋子才会死啊!!」
有种小动物在咆哮的感觉,叔叔尖锐地怒吼着这么说道。
秋子是婶婶的名字。接着在那非难声之后,不知是餐具还是什么东西,被用力一砸,发出破碎的声音。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怪我!?」
「琴里那家伙竟然去自杀,死了还给人添麻烦!而你们说得就好像,这件事都怪秋子似的!是你们把秋子逼上绝路的!我说错了么!?」
叔叔对梢枝的提问,大叫起来。
面对吵架现场,听到这番话之后,阿臣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严肃起来。
「不要那样说琴里!」
「就是因为你太溺爱她,她才会弄成这个样子吧!!」
「你明明都没好好管过我们!」
「啰嗦!!你要怪我么!?是琴里那笨蛋自己找死的吧!要不是的话,那就要怪石田家的儿子!!」
嘎啦————这一刻,阿臣打开了平拉式镶了毛玻璃的居室门。
「……我,怎么了?」
「……………………」
阿臣话音刚落,刚才还涨红脸怒气冲冲的叔叔,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这间有被炉但上面没被子的居室中,在柱子上被砸得粉碎的茶杯和烟灰缸,和烟灰一起洒在榻榻米上。
桌上是电话机,疑似通讯簿的本子,还有记事簿。
他们似乎是在联络亲戚的时候,发生了争吵。呆呆地杵在房间中央的梢枝看到阿臣之后,别开了眼中盈满泪水的脸,推开站在门前的阿臣,来到走廊上,像是要逃回自己的房间所在的二楼似的,向楼梯冲了过去。
「…………」
「…………」
被留下的两人之间,弥漫起尴尬的沉默。
阿臣抿着嘴,非难一般看向叔叔,然后只留下一句「告辞」,再次关上了门。
阿臣无法理解琴里父亲这个人。
胆小得只会冲女儿撒气也好,将责任推给女儿们也好,对出轨的妻子的执着也好,对这一切,阿臣全都无法理解,不喜欢那种精神性。
坦白说,阿臣对他只有轻蔑,然而对长者应该怀有敬意的伦理观与他的心声存在纠葛。一真他们说叔叔坏话,阿臣虽然总是没摆过好脸色,但心里基本上是认同的。
「……」
阿臣逃避这尴尬的感情,有些乏力,回到了来时的走廊上。
即便如此,叔叔说漏嘴的那句带着「琴里自杀是阿臣的原因」意思的话,阿臣还是无法忍受。
虽然叔叔又丢人又没品味又不懂克制,但正因如此,在那句话里有着从世间角度看到的赤裸裸的真实。那是只要是有常识有尊严的人,应该都不会去看不会去说的,形态丑陋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