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喝光了。现在的亮介尽管各方面都濒临极限,但之所以能够凭着铁的意志不断向前,是出于不论怎样也得带着安奈平安返回的这股使命感。
还能够,再撑一会,能行的。
亮介在昨天给家里打了电话,谎称晚上在小学时就认识的朋友家里留宿,并着手做了一些准备,不让自己不在的事情闹大。
只是,目睹了那样的惨剧,如今又变成这种状况,他仍旧犹豫着不敢报警。亮介迄今为止的生活和警察或犯罪完全无缘,加之他生来谨慎,而且还在网上看过很多警察乱冤枉人的报导,所以亮介若要报警,需要莫大的勇气。
最开始,亮介是在乎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报警,对家里人撒了谎。
可是随着时光流逝,之前的行为反而成了作茧自缚。
一旦联络警察,撒谎的事情就会暴露。亮介发觉,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没有立刻报警,为什么要带上她到处跑……这一切怀疑都将指向自己,成为有口难辨的事实。
在多重意义上,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最理想的结果,是就这样成功逃回自己所在的小镇,让她报警,或者匿名报警。
要是在看到她家的血泊时立刻报警就好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那是一起杀人事件的想法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立刻报警。这让亮介追悔莫及。
当然,一旦真的遇上危险,便不得不报警。
但眼下的情况,对自身的窘境以及对报警两方面的犹豫,后者占了上风。
亮介不过是个老实谨慎的高中生,对价值的判断还不成熟。在亮介心里,被杀人犯追赶,被警察训斥,对父母撒的谎被揭穿,这些作为想要回避的对象,几乎都是等价的。
亮介有些担心走在身后的安奈,对她说道
「……对不起,浅井同学。再加把劲吧」
老实说,亮介光是像这样向她搭话,都有种体力从胃部周围消失掉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叫苦。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
不叫警察是为了自己方便。
而且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么做很不合理。
再加上,她所受的打击太大,已变得茫然自失,说不出话来,亮介不可能无视她,向她抱怨自己的痛苦。
亮介拼命地走。他内心,几乎要向神明祈祷。
就这样走了一阵子,这个时候。
「!」
在只能听到踩过野草的脚步声以及自己呼吸声的寂静的森林中,忽然从远方传来了汽车行驶在车道上的声音。
「是车……!」
在充满绝望的疲劳之中,希望与兴奋涌了上来。
车子的声音从远方渐渐靠近,从比预想中还要近的地方通过,然后再次消失在了远方。
有车通过的路,出人意料的近。
得救了!亮介竖起耳朵,停下脚步,所以安奈也停下了脚步。亮介再次拉起安奈的手,说道
「在那边,走吧」
他所指的方向是个上坡,往前能看到有一个很陡的斜坡。
斜坡上草木繁茂,一眼看不到上头,但当他走近之后看到有随手抛撒的空罐被埋没在野草中的时候,亮介确信斜坡上面是一条公路。
噶沙
亮介将手伸进此前一直避开的,有半截身子那么高的草丛,将草分开。
就算一直在留意,短袖衬衫下面的胳膊还是挂满了细小的伤。而且那些伤总是碰到锐利的叶子和树枝,疼痛剧烈。
亮介用身体的重量将草压倒,用鞋尖踩进被野草覆盖的斜坡之上。然后他用手抓住小树的细树干登上去,开辟出一条路线供身后的安奈登上斜坡。
每走一步,脚都会痛,全身沉重。
亮介对自己的身体经竟然还残存着这么大的力量感到吃惊,用力登上斜坡。
他登上去一些,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他让她抓住附近的树,让她等自己慢慢向上爬,进一步开辟道路。
哈、哈……
亮介上气不接下气,全身肌肉疲惫不堪,变得就像木头一样的僵硬。
感觉就像有木头扎进了身体里,又重又痛。可亮介即便快要倒下,还是拼命地分开草丛,和她一起向上爬。
他用尽力气,登上越爬越陡的斜坡。
于是在登上斜坡,看到顶端之时,亮介从分开的草丛中间看到了被沙尘弄脏的白色护栏,在心中大声称快。
太好了!
欢喜在他心中弥漫开,亮介乘着这个势头,沙沙作响地分开了最后一片草丛。然后,他的手抓住斜坡的上端,为手中感受到的柏油路面的触感兴奋不已,极力地爬了上去。
随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行车道,以及道路的白线。
正如字面上,眼前豁然开朗。不安与紧张被完全吹散,感觉力气就快从身体里消散掉,但他连忙紧紧抱住斜坡的边缘,支撑住了快要滑落的身体。
做到了!
太好了……!
亮介快要哭出来,也快要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