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样,苍衣还是在意识当中创造一块处理思绪的空间。起初的混乱虽然已基本平息,但当前身处的状态让他不得不去思考。
————久违地做了叶耶的梦。这意味什么呢。
与伤势无关,一种黑暗而沉重的感觉,正冰冷地阻塞在胸口周围。
事到如今,他再一次体会到。抛弃了她还有她的王国这件事,一直都是自己心底无法磨灭的心魔。
对抛弃别人的恐惧,痛苦。
迄今为止,这些感情一直都在自己难以拒绝别人请求的无意识中体现。
一直以来苍衣这么做,都是为了不去正视那心灵创伤一样的感情。但在刚才,那场梦,让他不得不去直面那些感情。
「………………」
罪恶感化作烧红的重物,盘踞在胸口。
心痛与感情的烈火,从那团罪恶感中宛如热量一般扩散开来。
感觉罪业本身正在侵蚀胸口一般。或者说,心脏因为罪业而被投进了地狱,胸口在那股热量之下感觉正被焚烧。
「……」
微微地睁开眼,就着一半被湿巾盖住的视野仰望天花板。
胸口的这股苦厄果真如神狩屋所说,是〈断章〉不安定的状态造成的么?
苍衣漫不经心地望着那没有顶板,用原木做成的梁正在脱漆的天花板。
虽然外观和材质都不一样,但现在,这片天花板让苍衣联想到她的『王国』所在的那间仓库的天花板,这让他感到有些讨厌。
————而就在这时。
视野的一角,有一只小孩子的手
「!!」
苍衣身体猛地一抽,心跳骤增。
是一只女孩的手。那只白白的手略过躺在褥子上的苍衣的视野一角,瞬间令苍衣恐惧得全身汗毛倒竖,他条件反射地扭动身体,向它看过去。
「………………!!」
只见飒姬不知何时来到了玄关那片宽阔的素土地面,正从敞开的门口战战兢兢地向苍衣伸出手。
「啊……」
「白、白野……」
四目交汇的瞬间,飒姬眼中浮出豆大的泪珠。
飒姬就这么站在那里,稀里哗啦地,不成声地哭起来。
「……飒……姬……」
苍衣安慰一般地说道,可是苍衣心中充满负罪感。就在刚才,苍衣看到飒姬伸向自己的手,感到了恐惧。
他误以为那是叶耶的手。
当看到少女伸出来的手时。当看到少女的身影时。
苍衣将她误认为叶耶。然后,对她出现在自己身边感到了恐惧。
苍衣失去了叶耶。然后,想要通过不再让第二个她出现,来为此赎罪。
但是,要是已经不在的她出现在了苍衣的面前————
苍衣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来向她道歉了,所以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对不起她,发自内心地害怕面对她。
「………………」
苍衣,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身体确实处于没法好好说话的状态,但更关键的是,他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
对于站在原地,一直低头哭泣的飒姬,苍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与钝痛。沉重的心情模糊了伤痛的感觉,这让苍衣忽然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最后一段记忆,以及当时所察觉到的事实。
————那名少年和那名少女,说不定认识。
现在,那两人怎么样了呢?
苍衣本来想过去问可南子,只可惜,当时的气氛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像是任由放在额头上的湿布遮住一半视野般,他静静地阖上眼皮,让身心再次沉入充满眩晕与疼痛的感觉海洋中。
3
「……糟了……!!」
雪乃咬牙切齿地低沉呻吟。
就在刚才,留在车内的梦见子〈断章〉发动,〈大木偶剧场的索引〉作出了预言。
飒姬去了苍衣休息的房子,给已经为苍衣治疗完毕的神狩屋传了话,于是神狩屋急忙来到了外面。
然后,由于神狩屋对『预言』给出的内容产生了危机感,他提出要和正在监禁中的少年对话,可就在雪乃打开工房门的那一刻,她目睹了不得不让她咬牙呻吟的状况。
……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工房没有窗户,与外面相通的,只有入口和侧门,以及位置很高的采光窗。他们恐怕是用工房里什么地方找来的铁棍把侧门的锁撬开的,本该关在里面的少年和死者少女消失无踪,只有空洞的风从里面窜过。
要把门撬开应该会发出相当大的声音,可『预言』制造的骚乱却让他们钻了空子。话虽如此,可那段时间十分有限。他有可能一直盯着雪乃,等待她从工房前离开的空隙。
「库……」
「这下确实……麻烦了」
在咬牙切齿的雪乃身后,抱起梦见子的神狩屋发出感慨。
为了向少年表达他们没有恶意,才特意没有捆绑,而是软禁起来,可最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