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上怎样的人生呢?
不,人被亮介杀死了,他的那些同伴说不定会为了报仇,就像当时对待安奈那样,砍掉自己的脑袋。
「…………!!」
那可怕的一幕,鲜明地回忆起来。
讨厌的想象与不安,将心脏周围紧紧勒住。
好可怕。但心里还是觉得,那是出于无奈。
因为,自己杀了人。
被自己捅死的那名少年的表情,残留在手上的触感,都无法从脑海中消失,无法从手中消失。虽然可怕得要死,但自己应该接受惩罚。
————绝望感,弥漫开来。
好后悔。为什么自己会做那种事呢?
明明亲眼看到了她是怪物,目睹了她那可怕的样子。
当时只要还有一丝冷静,那种事就————
「…………」
张大眼睛向“她”看去,只见她就像年幼的孩子硬是被人套上了过大的衣服一般,正无力地瘫坐在素土地面上,用那双不聚焦的眼睛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
她的嘴微微张开。一副呆滞的表情。
这份可爱,虽然与亮介希望她能够得到的笑容所有不同,但仍旧可爱得摄人心魂。
一看到她的这个样子,亮介立刻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后悔。
刚才的想法并不正确。当时自己确实精神错乱了,但不容怀疑的是,自己就算还有神智也会去救她。
泪水流了出来。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残酷的事情。
可是,当初看到她那诡异形态时所产生的恐惧感以及厌恶感,根本无法凭着同情彻底拂去。
她,变成了怪物。
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她化作怪物,心灵也坏掉了,恐怕家人也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亮介长久以来期盼她能得到的幸福,再也不可能降临到她的身上了。
「我们,就是清除这种东西的」
这是亮介捅死的少年所说过的话。
尽管难以置信,但他们似乎就是漫画中出场的那种,暗中清除怪物的人。
换而言之,就是清除“她”的。
怎么办才好?如果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或许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家。
但前提是,对“她”视而不见的话。
再加上————杀死他们同伴的事情,能既往不咎的话。
「………………!」
亮介苦恼不已。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占据他内心的,是恐惧,是不安。他想要抛下一切,逃离这里,回到家里,将这群人,将她,将一切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能够,逃得出去么?
门口有人正在看守。虽然可能是出于对亮介的顾虑,没有监视里面,但中间只隔着一扇磨砂玻璃做的薄门。在这寂静的山里,一旦在里面做些什么,声音和气息都会传出去,被看守的人察觉到。
而且身体也动弹不得。
从昨天开始一直在山中行走,对体力并不自信的亮介感到极度的疲劳,身体沉重得让他怀疑这样下去全身的肌肉会变成石头。
好想就这么将身体和意识交给睡魔。
可如果要逃的话,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这个样子只要睡上个五分钟,紧张感肯定会从身心之中散除,变得无法动弹。
有必要逃走么?
不过是受到牵连的自己。杀了人的自己。
救这种状态的“她”,有意义么?
就这么让她迎来结束,难道不是对她的仁慈么?
「……………………………!!」
亮介蹲在铺着榻榻米的工房角落,抱着脑袋,苦恼不已。
不论是装作视而不见将她抛弃,还是从这里逃出去以逃避刺死少年的罪责,在感情上都有很大抵触。
强烈的纠葛恨不得将他的身体撕碎。
心要被撕碎了。胸口下面的脏腑,连同灵魂像是一起被扯得粉碎,全都要从口吐出来一般,充满绝望的苦恼让他怀疑自己或许就会这样死于非命。
而就在此刻。
「……啊?」
突然听到好像婴儿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抱着头坐在地上的亮介,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脑袋。
「!?」
亮介大吃一惊,几乎惨叫起来,又连忙将声音压下去。他无法呼吸,并条件反射地想要向后退,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向后翻倒在榻榻米上,样子十分狼狈。
「诶……啊……?」
只见安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榻榻米上爬了过来,正向亮介伸着手。
亮介和她四目交汇。然后她微微歪起脑袋。
她这个样子,就像想要安慰正在苦恼的亮介一样。
一看到“她”的那个表情,一种寒战与感动交织在一起的强烈感觉,就宛如一股莫名其妙的浊流,从心底涌了上来,伴着鸡皮疙瘩,从脚尖一直到头顶,在全身放射开。
「………………!!」
亮介维持着瘫软的姿势,伸出手,触碰了安奈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