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门下方割开的矩形洞口钻入房内,法水扭亮了手电筒,透过圆形光圈,他们只看到地板与墙壁,没有任何家饰,从最右端开始,就要绕完房间一圈时,出乎意料地,法水的身侧——靠门右侧的墙角——随著一抹鬼气出现了德蕾丝的侧脸。
提到面具的恐怖,应该谁都有过这种经验,譬如就算在大白天造访老旧神社的大殿,眺望挂在破格子门上的能剧面具,也会产生一种彷佛全身被人从头至脚抚摸般的毛骨悚然感。更何况酝酿出这桩事件之妖异氛围的德蕾丝玩偶,骤然自荒废的房间暗处浮现……在那瞬间,也难怪三人均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窒息。
窗户掠过些微闪光,铁窗轮廓清楚浮现的同时,远处传来地动般的雷呜。在凄怆的空气中,法水凝然盯著眼前散发妖眩气息的玩偶。——如果这具没有灵魂的玩偶半夜在静寂的走廊……
找到电灯开关後,室内终於大放光明。德蕾丝是身长五尺五、六寸左右的包腊人偶,身穿格子状的深蓝打摺裙与同色上衣,脸庞予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可爱,毋宁说是一股异样的艳丽。鲁本斯画作中惯见的半月形眉毛、所谓「覆舟口」的上吊嘴角均显现淫乱之态,但是两者却与圆润的鼻子完全调和,展现不带浪荡的处女之憧憬。精致的轮廓加上一头松曲的金发,十足是托勒威纽庄的佳人德蕾丝·西诺莉的精确翻版。受光的面颊透明似地隐约可见底下的血管,并绽放生动的光辉,然而,不知为何却与巨人般的身躯显得很不谐调——可能是为了保持安稳,自肩膀以下的身体制作得非常巨大,像脚趾就约莫普通人的三倍大小。
法水以带有考证意味的目光盯视人偶:「这只能认为是无生命的假人(编注:源自犹太人的民间传说,在圣经中代表未成形或没有灵魂的躯体)或铁处女!据说这是柯贝兹基的作品,但,与其说是玩偶,不如说更接近巴登巴登的手控傀儡(德国的傀儡饰偶)。这种简洁的线条隐含著在其他玩偶里无法获得的无限神秘!算哲博士不找正统的玩偶工匠,反而制作出这麽巨大的手控傀儡玩偶,似乎也是他个人的嗜好。」
「要悠闲地品评玩偶等以後再说吧!」熊城苦著脸,「法水,房门可是从里面锁上的喔!」
「嗯,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凶手总不可能是以意志力远距遥控玩偶锁门吧!」见到插在锁孔中、系著吊饰的钥匙,检察官似乎有些凛然,随即从脚边开始追查地板上的脚印。从门口至正面窗边的地板上,有著来回两次、四道很大的扁平脚印,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从门口至目前玩偶所在位置的脚印。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些足迹中并没有人类的脚印!
听到检察官的惊呼,法水报以讽刺的微笑:「这不足为奇。凶手首先依照玩偶的步幅行动,然後再让玩偶踩踏一遍,自然就能消除自己的脚印。至於之後的出入,则完全踩在玩偶的脚印上行动。不过,昨夜这具玩偶最原始的位置如果不是在门口,那就表示它昨夜并未离开过这个房间一步。」
「岂有此理!」熊城忍住怒气,「你如何证明脚印的先後?」
「这是最简单的减法。」法水反唇相讥,「假设最初的位置不是在门口,就无法一贯说明四道脚印为何留下,也就是说,从门口至窗边的两道脚印会多出一道。然而,假设玩偶最初是在窗边,并踩著凶手的脚印走出室外,然後再回到原来位置,那就必须再度走向房门上锁。可是大家也看到了,玩偶是在门前转弯至现在所在的位置,剩下的一道脚印就完全多馀。那麽,如果往返一圈是为了掩饰凶手的脚印,为何必须从该处再回窗边呢?而如果玩偶置於窗边,又如何能让它锁门?」
「玩偶锁门?」检察官呆了呆,大叫。
「除了它,还有谁能锁门?」法水的语气热烈,「不过这方法倒是没什麽新意,凶手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老套手法!利用绳线。现在就来实验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首先将钥匙塞入门内。
十几天前,法水的实验在圣阿雷基赛修道院的吉娜达房间获得成功,这次也能办得到吗?感觉上似乎相当危险,那支旧式长柄钥匙突出门把之外,想重现上次的技巧几乎是没有办法。
在两人的注视下,法水叫人准备了长线,由外侧锁孔穿入室内,先缠绕在钥匙的圈状左侧,紧接著从底下往上缠绕右侧,再由上方勾住圈状左根部,剩馀部分绕在检察官身上,尾端则再度穿过锁孔,垂至外面走廊。
「假设支仓是那具玩偶,并从窗边走过来。在这之前,凶手必须先测量好放置玩偶的正确位置!不论如何,一定要其左脚在门槛边停住。因为若左脚停在该位置,就算右脚接著移动,途中也会被门槛挡住,所以能藉作用力以右脚为轴心,让左脚逐渐後移,等到完全转为横向时,就与房门平行前进。」
接下来,法水让熊城在门外拉住两条线,检察官则向墙边的玩偶走去。等检察官经过门前,钥匙在其後方时,法水叫熊城拉动线头,这时检察官的身体推著紧绷的线前进,圈形的右侧被拉动,钥匙开始旋转,当扣锁打开的同时,长线也从钥匙上断掉。
熊城拿著两条断线出现,不甘心似地叹息出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