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太悲哀了。像那样的可能性……”
可能性——藉由相信而涵养于人心中的内在之神。巴纳吉不希望这是藉由撕裂脑部或精神也可以取得的东西。这样只是把可能性灌注于铸模之中,并使其窒息死亡的行为而已。“我有同感。”哈桑这么说着,微微扬起嘴角。
“所以即使不方便,也该靠现在拥有的力量,努力让人们相互理解才行。不是争着让哪边屈服于哪边之下,而是要找出能使彼此妥协的折衷点才对。不过……路途险恶哪。”
望向美寻走出的那道门,哈桑混有叹息地说。即使长到像他这样的岁数,还是连身边的一个不和都无法解决。一面从那张侧脸感觉到他是个可以让自己产生同理心的人,自己却没能把利迪他们的真相说出口。怀着深邃入骨的险恶感觉,巴纳吉将目光垂向冰冷的地板。
贴在脸上的OK绷让人感觉很痛。碎裂的头盔面罩是没有刺进脸庞,但仍然在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了无数擦伤。这是身体被G力从太空衣以及线性座椅的扣具拉开,在驾驶舱内到处碰撞后的结果。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有内出血的症状,肋骨据说也出现了裂痕。被毛毯覆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巴纳吉望向对方施打低重力用点滴的左手,看到那到撞伤的痕迹,背过了目光。
巴纳吉听着心电图规律的声响,转过脚步。果然自己是不该来的。说是恢复意识了,但自己到底打算说些什么?让对方受伤的始作俑者跑来关心伤势,这根本就不像话。明明知道自己连拯救她的力量都没有——回头瞄过一眼,看到对方合拢闭上的长长睫毛,巴纳吉又立刻垂下了目光,并站到加护病房的门口前。“立场颠倒过来了呢。”瞬间,这么说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巴纳吉就要伸到房门面板的手则僵住了。
横躺在床铺上,玛莉妲·库鲁斯将蓝色的瞳孔朝向了巴纳吉。“玛莉妲小姐……”想这么发出来的声音堵在喉咙,巴纳吉只是回望着她的双眼。
是在自嘲遍体鳞伤、成为阶下因的白己……不对,那是将一切都送到了悟的彼岸,反而显得气定神闲的眼睛。一边感觉到胸口揪在一起,视野则好像要湿润模糊开来,巴纳吉走近她枕边。在显示着生命征候的荧幕之下,玛莉妲浅浅笑道“别一直看着我”,并将充血的目光移到了天花板。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这样的话自然地冒了出来,巴纳吉的嘴唇发着抖。玛莉妲略转过脖子,而她右肩上绑成一束的栗色头发则微微摆晃。
“那时候,自己似乎变得不是自己……不对。就像是一直压抑住的东西点燃了火头,一直在爆发那样。我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玛莉妲小姐,却……”
“你是被机器吞没了吧。”
打断了不得要领的话语,玛莉妲淡淡说道。巴纳吉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那是精神感应装置逆流的结果。你以为自己在驾驶,不知不觉中却反被它操作了。是系统强迫你这样做的。”
“系统……”
“我感觉到强烈的否定意识。大概就是那架‘钢弹’的系统里埋藏的本能吧。那个系统会搜寻出新人类,并将其摧毁。即使它发现的是人造物……”
说到这里,玛莉妲的脸突然扭曲,而她压抑住的痛苦声息也从齿缝间流泄。看到玛莉妲的右臂慢慢举起,巴纳吉取过侧桌上的茶壶,拿到她脸旁。将壶嘴含进嘴里,玛莉姐小小啜了一口,轻轻喘气。她以嘶哑的声音继续说:“机器没有识别正牌货与人造物的能力。”
(插图053)
“但是,人不一样。因为人可以感觉到。”
失去血色的指尖把巴纳吉的手连同茶壶包覆住。温柔笑容在玛莉妲干涩的唇上扩展开来。就像这样啊,察觉到蓝色瞳孔正在对自己如此诉说,巴纳吉立刻将另一只手放到了玛莉妲的右手上。把自己的指头绕在冰冷到令人悲伤的指尖上,并且让自己的脸映照于只要一松懈,好似就会失神过去的瞳孔,巴纳吉正设法将无可取代的一条生命慰留在原处。
“玛莉妲小姐,你不也是……!”
“我看到了你的内心。”
心脏没理由地猛跳,力量从发抖的手中流失了。玛莉妲悄悄抽回右手,已经没有笑意的
脸则从巴纳吉别开。
“或许,你也是我的同类。”
“……这是什么意思?”
将只有与自己交会一瞬间的目光又转回天花板,“如果不这样想的话,我就没有立场了。”玛莉妲说。没办法照着话中的意思接受进心里,巴纳吉窥伺起不自然地别过眼神的那一对蓝色眼睛。
“但是……‘钢弹’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是你的意志,让系统屈服了。我想这是存在于你心中的根所办到的。”
“根……?”I
“要是我们,就没有那种根。”
让澄澈的眼睛望向天花板,玛莉妲静静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和我的姊妹才能和机器同化。我们是不与世界产生关联,只是游离飘零着的存在……”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