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文。文中对梵天帝释四大天王以及全日本的诸种神佛发誓,表示决不违反规定,如若违反,则“今世要蒙受天下各种苦难,死后要堕入十八层地狱”。这些不过是赌咒发誓时常用的老套子话。
“把这张誓文给我保存好。”
秀吉把关白秀次差人从京城送来的誓文,交给他的下人木下半助保管。从那时起,仅仅过了一年零九个月,秀吉就对把继承权给了养子孙七郎一呈深悔不已。他不能不后悔。因为通称淀夫人的侧室浅井氏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拾儿”。
孙七郎得到秀吉的亲生儿子出生的消息时,也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丝毫也没有感到不安。按理说,他应该主动归还自己作为丰臣家后嗣的权利,并主动取消自己的养子身份。他本该认识到,既然自己不过是一尊有着继承权的木偶,那么,由于秀吉有了亲生儿子,他作为养子和接班人而存在的理由,也就早巳云消雾散了。如果是升任关白之前的孙七郎,他的脑海里或许会掠过这样的念头。而现在他却不这样想。孙七郎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与其说他变了,不如说这个年轻人,第一次从木偶变成了人更确切些。
从十八岁起,孙七郎的地位和官职直线上升,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实际上,信信仅是木偶戏里的一尊被人不断更衣打扮、粉墨登场的木偶而已,自己则记不起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只需让他那瘦骨嶙峋的肉体维持呼吸、饮食和排泄,军务自有人帮他料理,官位自有秀吉为他提升。孙七郎有每天大便两次的习惯。在讨伐奥州的征战途中,他每到一处宿营地,总要随地拉大便两次。这么一路上拉过去,一直拉到了津轻。天天都如此,直到平定奥州,班师回朝。古往今来,恐怕不曾有过如
此轻松、省心的远征将军吧。况且,秀吉告诫他不得做其他事情。长久手之战中,孙七郎大败而归。那时秀吉给了他一封包括五方面内容的训诫信。自那以后直至孙七郎升任关白,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年头。在这五年里,这封训诫信,扰如一道紧箍咒一般,一直严严地管东着孙七郎。这自然不是靠孙七郎的自觉遵守,而是他身边的老将崛尾,中村、宫部、山内等四位大名对他的强制。
但是,在孙七郎升任关白之后,这几个老将都离开了孙七郎,回到了他们设在大坂的将军府中。而有一个名叫木村常陆介的人,从大坂上京,担任了关白府衙内的总管,取代了原来的大名们。身边人事的大变动,使孙七郎获得了解放。木村常陆介与其说是一员能征惯战的武将,不如说是一个文官色彩浓厚的人物。木村是近江人,与同乡石田三成一起,在早先的羽柴家和后来的丰臣家,一直负责掌管行政事务。但后来被秀吉疏远,所得功名富贵,不如昔日的同事石田三成和长束正家等人。他常常为自己的怀才不遇而曦嘘叹息。孙七郎升任关白,常陆介觉得此乃天赐良机,便恳请秀吉,让他当了关白宫邸的总管。他思忖,既然在秀吉这一代已无法发迹,那么,还是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吧。一旦秀吉归天,秀次成为第二代掌权人,那时我常陆介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成为执掌天下实权的人了。
不用说,常陆介对刹七郎的爱好和脾性,采取宽大放纵的方针。常陆介走马上任那天,甚至对孙七郎说道:“殿下已身居关白,尽可自由行事。”对于孙七郎来说,他可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动听的语言。
“是吗?”孙七郎说。
尽管他感到常陆介的话有迷人的魅力,然而由于长时期养成了习性,他仍然小心谨慎、踌躇不前,但常陆介却满有把握似地对孙七郎说:“大坂方面,由我来设法对付,你尽管自由自在地行事。”
常陆介想尽量迎合孙七郎的心意。他一方面博取孙七郎的欢心,与此同时,这个手段高明颇有才干的总管,千方百计让孙七郎成为一个合乎时势、受人爱戴的人物。常陆介想出了一个奇特的办法。这就是通过宣传,把刮七郎描绘成一个爱好学问的人,给他戴上一顶学问的保护者和奖掖人的桂乱。
在这个战国时代,那些始终在征战杀伐中过着戎马生涯的武士出身的大名们,对于什么学问之类,是根本不关心的。前田利家到了晚年,才听人讲释《论语》。听了之后,甚至还觉得很稀奇地劝加藤清正说:“世上竟有这么有趣的学问!主计头,你也听听嘛。”秀吉对于学问也是毫不关心的。有一天,他见秘书忘了醍醐寺的“醍”字该怎么写,正在发愁,便说道:“啊呀,你写个‘大’字代替不就得了吗?”那时节,只有京都的五大寺庙里的和尚以及朝臣、公卿等人,才勉强保持了一点具有学术气息的文化传统。秀吉以及他手下的大名,对于绘画还略有兴趣,而对学问之类,则是不闻不问的。这可以说是丰臣政权的一个显著特征。而常陆介则想把秀次树立为学问的保护者。通过这种办法,使世人对秀次造成一种印象,以为他是与其他大名截然不同的人物,是新思潮的倡导者。常陆介责成西堂和尚,一位负责文教事务的官员,去推进这一大树秀次威信的计划。西堂全名叫玄隆西堂,是东福寺里一个颇有学识的和尚,年纪虽然还轻,但在京都的五大寺庙中,已小有名气。
西堂为秀次一手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