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秀次喊了一声。“来,我给你酒喝。”
说着便亲亲热热地拉住了盲人的手。盲人抬起头来,兴冲冲地对秀次说道:“不知是哪位相公,说话这么和气。”说着便跟随秀次走了过来。但是走了没多久,秀次便扭转身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挥刀把这位盲人的右臂连根砍落下来。按照秀次以往的经验,如果是正常人,受到这突入其来的打击,便会昏死过去。然而,也许是由于瞎子的心理状态与正常人不同吧,只见这瞎子蓦地一跃而起,离地有三尺来高,而且伸直了腰,以出人意外的大声叫道:“附近有人吗?有坏人杀人哪!快来人啊,救命啊!”盲人用断断续续、然而却是正常人所没有的那种沉着的语调,不断地喊叫着。
“瞎子倒是别有风味嘛。”秀次这么说。
这时,担任大膳职务的年轻大名熊谷亮直之,一位在秀次进行这种杀人游戏时总是跟在身边,善于讨好主人的人物,为了进一步加深秀次的兴味,走近盲人,对他说道:“你已经少了一条胳膊啦,鲜血象喷泉一样流着。”
熊谷把真实情况告诉盲人,心想,盲人知道了一定会昏死过去的。熊谷期望能出现这样的结果。谁知盲人却作了与此不同的反应。他迅速镇静了下来,侧着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出入意料的沉静的语调,低声说:“啊,我有数了,我明白了。这个凶手大概就是那个杀生关白吧,近来他常在这一带出没行凶,准是他!”
秀次的跟班熊谷,传说是熊谷次郎直实的后代,祖上原是室町幕府时代世代相传的名门望族,祖祖辈辈住在京城里。如今的熊谷家乃是若狭国井崎城的城主。熊谷是个颇为聪明的人物,他完全明白秀次的兴趣所在。他就象医生询问病人的病情似的,对盲人说道:“你原本是个瞎子,现在又少了条胳膊,这下可成了双重残废啦。我问你,你现在还想活吗?”
熊谷想让盲人讲讲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秀次站在熊谷的背后,他也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等待盲人的答复。
“我不想活了!”盲人高声喊道。接着他回答说:“这双重残废,我受不了。你们干脆杀了我吧。快朝我的脖子上砍!侧]听,周围有人们走动的声音。这说明街上的人都在从门缝里往这边瞧呢。快把我的头砍下来吧。让你们遗臭万年吧。老天爷会惩罚你的。”听着盲人的大声呼喊,秀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忍不住了,便挥刀用力向盲人砍去。大概是因为刀口上凝结了一层血的缘故吧,刀口很钝,只听得喀啦一声,肩胛骨裂开了。盲人被砍倒在地,但他仍然连声惨叫。这使秀次更加手忙脚乱,挥刀对盲人的面孔,腿脚、身躯乱砍乱戮,打落了牙齿,砍断了手和手指。最后几乎将盲人剁成了肉酱,完全不成人样了,这才结束了这个顽强的生命。自从他爱好拦路杀人
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费劲的事。“没有比瞎子更有味道的了。”秀次气喘吁吁地这么说。然而他已累得精疲力尽,连腰都直不起来,以至于他的跟班们不得不在他身后撑扶着他了。
当夜,秀次对跪在身边为他斟酒的女人说:“当今的公卿大夫之中,有哪一位有我这么大的勇
气啊!”
这个女人叫一之台,是官居大纳言的菊亭晴季的女儿。在先妻池田氏亡故之后,秀次逼迫晴季献出了女儿,不久前,将她作了自己的正室夫人。一之台虽比秀次要大十几岁,而她仍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美人。她曾一度出嫁,生得一女,丈夫早死。女儿今年十一岁,正是个黄花幼女。可秀次连她的这个女儿也不肯放过,赐名“阿宫”,纳作侧室,同时玩弄着母女二人。人们私下里议论说:“并奸母女,已非人伦,完全是畜生的行为。”一之台的生父晴季,也为秀次并奸他女儿和外孙女的这种兽行而暗暗哭泣。
“很有意思吧!”
秀次之所以向正室夫人一之台夸耀自己残杀盲人的事,是因为她是公卿家庭出身的缘故。按照秀次的说法,公卿们善长于舞文弄墨,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讲究排场,却没有他这般超群的武艺。他们都是些见了兵器和鲜血就要浑身颤抖的懦夫。一之台默不作声。
“你说话啊!”
她们母女二人,整天沉默不语。秀次想方设法,想叫她们开口。然而自从住进聚乐第一年多来,她们还从未在秀次面前出过声。
顺便提一下,秀次现有的妻妾,已大大超过秀吉为他规定的数目,最近已增加到三十余人,多得连秀次本人,也只有一一屈指算来,才能数得清楚了
“拿掉了紧箍咒,倒有点难收拾了。”
就连当初劝秀次要有自己的独立人格的木村常陆介,看到仅仅一两年工夫,这个政治暴发户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其说有点后悔,不如说感到恐惧。看来早先秀吉对秀次的了解,远远超过常陆介。当初秀吉那样不厌其烦地再三管束,这才使秀次象个人样。如今,去掉了一切束缚,这就使秀次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了。例如,他干过这么一些事:有一天看见手下的老臣丸毛不心斋的女人,忽然发生了兴趣,心想老太婆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于是便召来,纳作小妾。此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