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姊子。
"姊子”——顾名思义,这里祭祀的是上古时代曾在这一带生活过的一位姑娘。她叫宫箦媛,是古时候当地一位名叫稻种的酋长的妹妹。她和从大和地方来这里征伐东夷的日本武尊结了亲。两人之间大概有过几夜的衾枕之欢吧。只因为和古代英雄有过这么一点因缘,这位姑娘的大名载入了《古事记》,当地人还在林木深处为她建造了这座神社,附近的村民们从遥远的年代起就一直对她顶礼膜拜。人是靠因缘而生存的。如果人只是孤单单一个人生活,那他完全和兽类无异。只有当他生活在因缘——亦即与他人的关系里时,一个生物的人才具备了作为一个社会的人的资格。这大概是佛教徒们所发现的人世的奥秘吧。宫箦暖姑娘的奇异遭遇,和我们下面要讲的故事有一点象征性的关系。
战国时候,在这大高衬里,住着一个四肢瘦小的农夫。
他叫弥助,靠自己的少量薄田和租种别人的一点田地过活。弥助无甚本领,相貌也长得丑陋。妻子早死,此时,他正要物色一个可以续弦的女人。在这一带村子里,时常有穿村走巷的货郎来往。这些货郎,就如传播花粉的风一般,所到之处,常为人介绍对象、撮合亲事。其中有一个货郎出来担当月下老人,他对弥助说道:“中村寨里,有一个女人,正好与你门当户对,虽是个寡妇,幸好并没有子女,你看怎么样?”就这样,这门亲事成功了。
女人叫阿友,长得很丑。弥助颇为失望。然而就是这位阿友,日后竟成了全日本无人不知的贵妇人——端龙院日秀。这自然是弥助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象弥助这样阶层的人结婚,是谈不上举行什么仪式的。无非是在门口燃起一堆篝火,请几个亲戚和近邻,喝几口象醋一般的酸酒就算完事。待来宾们都回去之后,阿友双膝跪在房里的地板上,用一种与她的长相很不相称的娇滴滴的声调,对弥助说道:“妾无家可归,望夫君永远爱怜!”
“这下可捡到便宜了!”
弥助听到这女人娇滴滴的声音,看到她那温顺的态度,心里这样想道。不错,阿友就等于没有娘家。据阿友说,母亲生了她和弟弟之后不久,她的生父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母亲穷途末路,无以为生,便招了邻家的男人竹阿弥为婿,重新结了婚。不久以前,又为竹阿弥生了一子。后父竹阿弥生性粗暴,为此,她的一个胞弟被迫弃家出走。她对生养了自己的娘家没有感情。听了女人的这番诉说,弥助开口道:“这于俺反倒更好。”要是讨了个老是恋着娘家的媳妇,那该是男人的不幸。于是,他又对妻子说:“快快扎下根来,就把俺这村当作生你养你的地方吧。万事全靠因缘哪。”
弥助说:“万事全靠因缘。”然而他哪里知道,一个奇妙的因缘早巳在人世的一角破土而出了。
它在弥助夫妇全然不知道的地方萌芽、生长,而且以一种近乎奇迹般的势头伸展着。此人就是弥助媳妇的弟弟,小名猴子。顺便说一下,有一本叫作《太阁的身世》的书。口述者是中村寨的里正、稻熊助右卫门的女儿,她是这姐弟二人青梅竹马的朋友。晚年,她向养子土屋贞知讲述了出生在自己村子里的那位稀世英雄童年的故事,并令他记录下来。该书一开头就用简洁的笔触介绍了这位阿友的弟弟:
幼名猴子,改称藤吉郎,后为筑前守。
继而写道:
信长公赐其羽柴姓,故号羽柴筑前守。后任关白,蒙天子赐丰臣姓。……大阁姐生于同地,号瑞龙院。此姐弟二人为同父同母所生。
内弟秃吉的飞黄腾达,完全改变了大高衬农夫弥助的生活境遇,这是他所不曾料到的。
他连名字都改成了“三好武藏守一路”。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境遇的突变而惊讶,妻弟秀吉说了句:“弥助兄,你当个大名吧!”就使他成了在尾张国的犬山拥有十万石封地的诸侯。然而弥助毕竟是个农民,他没有当大名的信心,只得恳求秀吉,允许他不去尾张,把封地放在秀吉的直属管辖之下,他自己则领着俸禄,住在大坂城里,过着清闲的日子。
“如今我这身子早已不属于我了。”弥助茫然地这样想。
他被加上“三好”这个姓氏的始末,也如一出魔术戏一般。秀吉出身低微,为此他总要给他的亲族的身份尽力粉饰一番,哪怕是虚假的也好。阿波地方的三好氏,是名门望族,一度曾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红极一时的人家。如今这家族早巳没落,只留下一个号称笑岩人道的老人,还在人世苟且偷生。这老人原名三好康长,极盛时曾当过山城守,威震摄河泉三州,后被织田信长所驱逐。现在,他将自己的老残之躯寄靠于秀吉。秀吉也待以诸侯之礼,让他当了自己的幕僚。秀吉对这位笑岩入道说:“人道,把你的姓借我用一下。”.
既然是秀吉的命令,笑岩当然不能不听从。于是他就把弥助夫妇认作了自己名义上的养子和养女。不仅他们夫妇,连他们所生的孩子,也算作孙子。并让其中一个叫次兵卫的,作了三好家的后嗣,叫他使用三好家的世袭名字孙七郎,称作:“三好孙七郎秀次”。
这便是日后任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