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休,一直追问撰稿人是谁?是不是来采访的女子?
总编辑拒绝回答。他说决定报导是否刊登,是总编辑的权限,对于所刊登的报导,责任全都在他身上,所以没有义务回答这类问题。当然,总编辑不是为了包庇敦子才这么说,不过那篇报导是谁写,可想而知。听说电话另一头的人骂道:“叫那个死丫头再来一次,看我把她给震飞。”
——如果我被震飞,就会相信了吗?
应该不会相信吧——敦子当时心想。
敦子觉得就算经历了违反运动定律的体验,自己还是不会相信。
即使身体被震飞,逻辑也不会动摇。如果碰上那种事,敦子一定会不断地思考,直到想出一个符合自然物理学见解的结论——敦子能够接受的理论。
相反地,就算完全没有体验,只要能够得到一个可以接受的道理,她肯定会当场相信。
敦子就是这种人。
——可是……
敦子输了。
那个时候。敦子确实是毅然决然。
被暴徒掐住脖子,不可能不怕。即使如此,敦子仍旧傲然挺立,甚至从容不迫地回瞪对方,这完全是依仗着敦子头上的逻辑和伦理,而不是因为敦子本人功夫高强。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暴力行为都是愚蠢的。敦子在内心一隅,一定是坚信着愚蠢的事物不可能赢得过明智的事物。
而且敦子绝对没有做错事。那么,正确的人没有必要屈服在邪恶之人底下——她肯定也这么想。尽管她完全明白世间的道理根本不是如此,却仍然无法摆脱这样的想法。
——这也是一种暗示效果吗?
敦子应该是在不知不觉间,将逻辑、正论这些非经验性的概念——先验的事物当成了“最初的强烈一击”吧。经验性的事物、感觉性的事物,在敦子的内心永远只能是下级的概念,那么她们永远不能赢得过上级的那些概念。
昨晚也是……
敦子确信气所造成的物理作用,只是自我暗示效果所造成。那么敦子在肉体上应该不会遭到任何打击。因为在道场,他们在练习中也绝不会触碰对方的身体。
大错特错。
拳头毫不留情地打进肉体,最初的冲击远远超乎预想。
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是笨蛋吗?
拳头都抡起来了,怎么可能不打下来?
敦子有点自暴自弃,睡了。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树叶。
脖子冰冰凉凉的,敦子醒来了。
睁眼一看,枕边坐着一个笑容可掬的小个子男。小个子男穿着白衣,带着圆眼镜。他一看到敦子醒来,便异常亲切地说:“啊,身体觉得怎么样?”
“小的在三轩茶屋的汉方药具条山房负责配药,敝姓宫田。”
“汉方……?”
摸不着头绪。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吗?女子——华仙姑怎么了呢?
“您的伤,小的已经处理过了。幸好处理得早,没有大碍。脖子的内出血有些令人担心,但复原状况似乎不错。虽然这么说,但我们并不是拥有执照的医师,若您觉得不放心,还是到一般外科去看看比较好。”
“请、请等一下。”
脖子转不了。
“啊,脖子尽量不要动比较好。刚才换了膏药,今天休息一整天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呃……对不起,我搞不清楚……”
“敦子小姐……”风铃般的声音响起。
敦子之转动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女子正拿着托盘站在那里。
“对不起,我擅自借用了厨房,煮了饭……”
“哦……”
女子向宫田行礼。
“对了,是这位先生……救了我们。”
“救了我们?那么,是他把气道会的人……?可是……”
对手是强壮凶猛的练家子,而且至少有五个人才对。这名个头这么娇小的男子,真的打得过他们吗?
宫田笑意更浓了,说道…“不是小的。小的不识武道,只知道炼丹。救了两位的,是吾师通玄老师。”
“通玄……老师?”
“没错。吾师修习众多中国拳法——当然是做为内丹术之一——啊,就类似一种健康法。老师说他偶然行经这条路,听见这位小姐尖叫。”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子说。“我觉得要是不救敦子小姐,你会就那样死掉,所以我挣扎着到窗边,大声叫喊,然后趴在你身上。结果那边……”
女子的视线望着后面。
“……有个小小的——恕我失礼,但我真的这么觉得。有个小小的东西从那边……”
女子说,场面并不是很激烈,其实她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在看舞蹈一般,一眨眼的空白后,五名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挣扎了。
宫田说道…“老师说,那些暴徒只学了一点武术的皮毛,只是一群恶棍罢了。他们可能也不知道控制打人的力道,所以担心这位小姐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