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一岁,当年只有十二,便被攘夷疯子摧残戕害,难道你不恨吗?”
“岂有不恨的道理?”
伊织双眼发亮,抿紧嘴唇。虽然事隔已久,但伊织只要闭上眼睛,回想当时的情景,眼底便仿佛要烧灼起来。
惨案发生之后,谪居中的父亲顺着藩厅之意,以病死呈奏;其实死因正如神藤所言,乃是中刀身亡。另一个隐藏的真相神藤固然不知,然而他提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教伊织怒火中烧了。
“不光是如此。你忘了令尊久世远水就是被攘夷派给斗垮的吗?他没趁着大权在握之时放逐攘夷派,才会被反咬一口。虽然炼制秘银未能成功,劳民伤财,但以令尊过去的功绩,岂会因为这小小的过错便失势?只要继续执政,要不了多久便能补回那些钱。谁知攘夷派却在一旁扇风点火,害得令尊被革去功名,最后抑郁而终。不过我可不同情令尊。他身居要职,左右藩运,却以一己私情为先,坏了大事。看看现在的长州,几乎快被攘夷之火给烧尽了,连邻近的藩镇及无辜的人民都遭到池鱼之殃。别重蹈令尊的覆辙,助我一臂之力吧!这也是为了天下国家。”
伊织遥远的记忆里,有着父亲谈论着天下国家时的身影。一想到这种龌龊小人居然和父亲说着同样的辞句,伊织便觉得气愤难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您无话可说。”
“你是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翻译了?”
“没错。”
“你不后悔?拒绝我的委托,你回归长州的夙愿便再也无法达成了。虽然松江与长州有亲藩与外样(注:关原之战前后臣属德川氏的旧系大名或地方大名,与德川家关系较为疏远)之别,不过我在萩城仍有许多知己,于长州也颇有影响力,要阻挠你当官,可说是易如反掌。”
“知道说服不了我,便改用威胁?”
听了这番卑劣的话语,伊织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气过头,脸上反倒浮现微笑。
“别往坏处想。这正代表我有多么器重你。”
“对我而言,只是种麻烦。”
“说话别这么带刺。你究竟有何不满?”
伊织不耐地摇了摇头。
“全都不满。别的不说,要怎么让人互食?就算关进同一座牢里,不给饭吃,人也不见得就会互食。”
“用不着担心,我自有办法。不管是上百人或者上千人,我都能教他们高高兴兴地饮血食肉。”
伊织的脸上失去了嘲弄之色,目光如出鞘的刀一般锐利。
“鸢巢先生遇害的村子村民全数失踪,也是出于神藤大人所为?”
“久世君果然聪明,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方才您说要用毫无价值之人来造魔人,原来只是谎言?”
“当然不是。难道你不认为只会耕土种田的人没有价值?”
“不认为。阁下真是无药可救。”
伊织不明白神藤有何企图,不过松江所发生的诸多悬案铁定全与神藤有关。这是伊织最害怕的结果,然而一旦揭晓,他却反而不再迟疑了。如今已无须说服神藤,只要伺机而动,掀了棋盘即可。
“神藤大人已经杀了他们?”
“不,还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没死,那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只要你答应相助,我就告诉你。我再说一遍,助我一臂之力吧!”
“您还真是缠人啊!不管说几次,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神藤耸了耸肩,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遗憾。既然要共成大事,我原本是不想用强的。”
伊织哼了一声。
“这种威胁之辞未免太老套了。”
“这不是威胁,而是我的肺腑之言。直接捉着傀儡的手动,岂不难看?”
神藤一脸失望,倚着靠手,拄起脸颊。
见神藤如此从容不迫,伊织连忙竖耳聆听邻室及走廊上的动静,但是依然不闻有人埋伏的声响。
“很不巧,我就是死也不当傀儡。烧炼秘银之事,要请您彻底死心了。我不知道您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不过奉劝一句,最好别太小看我。”
“我才要劝你别太高估自己。你虽然才能出众,毕竟只是一介浪人,而我却是在亲藩之中有犹胜水户藩之誉的松江藩执政;包含藩公在内,没有人能反抗我,无论你找谁告状都没用。即便你透过关系向幕府告状,我也能自圆其说。”
“谁说要用这么温吞的方式解决了?”
“不然呢?莫非你想用你最拿手的魔法擒拿我吗?别小看我。想阻止我,唯有取我性命一途。”
“那就请您纳命来吧!”
神藤仰天大笑。
“要我纳命?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像你如此洁身自爱的人岂能下得了手?我不会动手,任你宰割。你能狠下己来用魔法攻击一个毫无抵抗的人吗?”
“当然能。”
“那就动手吧!快啊!”
神藤冷笑,摊开双臂催促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