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呢?」
小豆梓疑惑地回头看我。
……咦?刚才那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也疑惑地歪著头,照理说。我发出声音反问她,照理说。
但是,我已经无法以自己的意志活动自己的脖子。
我的喉咙在我意识不到的地方上下震动。
「──来者啊!快将一切希望扬弃!」
我的嘴不由自主动著,我的舌头不由自主缓缓画弧,自动背出地狱门的铭刻,一个人开心地笑著。
「这是但丁『神曲』地狱篇里的一节。」
明明是没有半朵云彩的大晴天。
但当我发现时,脚边已经盘踞著超越我质量的黑影。有如将四肢扭断的虫子拖进无底沼泽一般,鞋尖逐渐融化。
头顶上高高耸立著惊悚可怖的地狱门。宛如骨架的银杏树枝,就像亡者的手指般揪住,眼看苍穹被迫堕天。
天空,以及大地,满是黑影。
可是我已经连移开自己的视线都办不到了。
「地狱篇第三曲,故事才刚开始而已。接下来领路人将牵著主角的手徘徊,直到进入地狱的底层。欸,小豆梓。」
「这个,横寺……?」
「今天就让我接待你吧。我对艺术作品稍微有点自信。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然后。
彷佛有人转动电视机的频道旋钮般。
毫无任何预告或脉络,我的意识就『嘟──』一声断线。
强烈刺眼的橙色,钻入我的视野中。
太阳光宛如在天空的熔铁炉内熔化般滚落。
应该已经黄昏了吧。
以登录世界遗产为目标的四方形建筑物,有如显示流逝时间的沉重一般,在几近残酷的斜阳下染红。
小豆梓在我身旁。
我们可能站在美术馆的出口吧。
导览手册在我的掌心,里面夹著半张入场门票。
大概是我刚回到自己的身体,正要离开美术馆的时候。
我试著打开右手,阖上左手。我的双手可以完全依照自己的意识活动。
「好充实的鉴赏呢……第一次在美术馆耗费这么多时间喔。」
理应和我约会的女孩,揉著疲倦的双眼,伸个大大的懒腰。嘴巴张得大大地,大大打了个呵欠。
她和我视线交会,随即『欸嘿嘿~』露出总是害羞的笑容。
一如往常的小豆梓,一如往常的互动,一如往常的世界。这里没有任何变化,我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增加了我不知道的时间而已。
大概我只是稍微发呆了一下吧。
应该是这样。应该……应该的应该。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要吃饭似乎还有点早呢。」
「嗯,是没错……欸,小豆梓。」
「什么事?」
「今天,开心吗?」
「欸,嗯,对呀!嗯!嗯……!」
小豆梓拚命眨眼睛,视线游移不定。
一会儿之后,露出担忧的神色看著我。
「虽然,这个……已经知道了,不过横寺就像跟在皇帝企鹅身边的北极熊学者一样博识呢……真的好佩服喔。」
「是吗?可能是吧。」
「而且我也分清楚莫内与马内的差别啰,老师!」
她半开玩笑地举起手来。
我该不会在馆内也解说个没完吧。对美术品造诣也很深的智慧型英雄。如此一来,我又得到一座新的奖杯啦(注27:意指SONY从PS3游戏机开始导入的功能。作为游戏破关之外,增加游戏难度的一种指标。源于XBOX360的「成就系统」。)。
不对,应该说『横寺同学』才对吧。
意思应该一样吧。其实没什么差别。
围绕美术馆另一侧建筑物的植物墙,上头的灯饰闪闪发光。对全世界所有人散布灯光。
我呆呆思索著迟来的圣诞老人。散布幸福,不合时节的圣人,究竟带著多大的布袋呢?最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这是哲学家边沁说过的话,听起来是很棒。但这世上存在没有鬼牌的抽鬼牌游戏吗?最多数人的背后,究竟谁来当沾染泥巴的不幸人呢。
如果另一个我不肯帮我抽鬼牌,那他的任务是──?
「……怎么了,横寺,为何突然发呆呢。」
「噢,没什么……假设一下好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自己的话。」
「原来如此,就像双胞胎海豹一样吧!好可爱喔!好想抱抱看!究竟哪里有呢?」
「对呀不对嗯有点不太一样。」
「哎呀,是吗……」
眼看小豆子的情绪愈来愈低落。对她打比方时,无论如何都会提到动物园的交流广场,是她美中不足的地方。
「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如果比自己更聪明的话,小豆梓你会怎么做?」
「咦,这……问我我也不知道嘛。」
和乐动物园的园长露出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