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
有如坚决划线拒绝般,远离了我一步。
「那个人是指……」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世界上爱美最提高警觉的人,彻底拒绝沟通管道的女孩子,当然是小豆家的小豆梓啰。
自己的两个朋友,彼此要成为朋友究竟有多难,依然像槌子一样敲打我。
「……别再用这种口气说话了嘛。」
大天使小豆梓与比天使更加天使的爱美,为什么非得要闹得水火不容呢。两位天使不是应该成为双胞胎天使,提供全世界的绅士们狂热时间啊。
「她是好女孩。而且她希望主动和你亲近呢。」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就是没由来的讨厌她!」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邪恶猫神啰。」
「我觉得代替邪恶猫神的,是空无一物啦。」
「空无一物?」
别看爱美年纪小,其实她相当聪明。
在身体与精神年龄成反比例倾向的女孩子世界中,她的聪明堪称顶级喔。反过来说呢,算了,还是别说钢铁小姐的坏话。
聪明绝顶的爱玛努艾勒小姐,
「……我的意思是,她好像没有自我啦。她在寻找可以托付自己的对象。」
「所以你讨厌她?」
「那真的很可怕。一切交给别人,只能依赖别人。不论对依赖的一方,或是被依赖的一方都很可怕。」
眯起眼睛的小兔子,直直盯著我看。
视线聚焦的目标──我的胸口正中央,彷佛就是她所恐惧的泉源。
为什么?愿意无条件接受我一切的小豆梓,究竟有哪里不好?
就在我要反驳的当下,房门突然被猛然推开。
是杂志摄影工作人员之一。
他板著一张脸,开口说──
「今天的活动中止,担任新娘的少女倒下去了。」
只有月子妹妹和小豆妈妈允许一同搭乘救护车。这也难怪,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成年负责人,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只能默默凝视救护车。
教堂园地内弥漫著寂静的混乱与松懈的紧张感。有人打电话联络,有人驻足围观,加上阴天嗡嗡作响的警笛。
然后滴滴答答,开始下起毛毛细雨。
理应在担架上等待运送的钢铁小姐,受到议论纷纷的人墙阻挡,让我无法确认模样。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我什么也办不到。
……真的吗?
真的,什么也办不到吗──?
即将走向救护车的月子妹妹,缓缓转过头来。
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看得出来。可以感受的到,现在的她正面色发青。她以摇晃的眼神看著我。
「『别离方知此世间,花谢人尽最美时。』」
她娇小的嘴唇,有如冷得颤抖般开口。
「──我查过学长以前吟过的那首短歌。那似乎是殉教者的辞世之句呢。」
「这种时候怎么说这些……赶快去姊姊那里吧。」
「这很重要。」
筒隐紧紧握住我的手掌。
「那一天,我去探望感冒的学长时,学长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马拉松大赛前一天,在浴室内。
她究竟说了什么?她究竟告诉了我什么?
「即使不帮助他人,人依然有其价值。花维持花的模样,人维持人的本色,这样就够了。」
「…………」
「我很了解学长的个性。学长就是学长,请学长不要试图成为学长以外的任何人。」
筒隐反覆说著这句话,彷佛某种咒语的暗号之类。至于我心中始终封闭的门是否开启了,连我也不知道。
「我可不知道什么我以外的人喔。我应该也不会变成别人。我只是觉得,只要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就好──」
「学长请你!」
完全无法喊叫的筒隐,以最大限度的音量,最大限度的力道跺脚。
她不顾娇嫩的肩膀被淋湿,有如挺身面对恶魔的勇者般挺直腰杆。
「学长请你,看著我。」
「…………」
「学长,拜托你,请学长听我的话。如果大家要获得幸福,如果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全员到齐就是假的。我不希望将姊姊和某人放在天平上衡量。所以,我才会……不。」
她凝视我的眼睛,盯著映在眼帘中的某些事物瞧。摇了好几次头,然后转变话题。
「就算不是我也无妨。如果身边有人说『我绝对不要』,学长会劝阻自己不要乱来吗?」
筒隐湛蓝的瞳眸寄宿著猛烈的火炎。宛如将教堂十字架连同淋湿的雨水一起燃烧殆尽般,逼迫人变成殉教者的业火。
我毫无选择余地。
「……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真的,真的真的,一定真的不可以食言,答应我。」
筒隐握著我的手掌,施加强烈的力道。